陳默和葉子，走出酒吧的門口，走進已近午夜，依然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寒風，如刀鋒般從人的臉上掠過，陳默不由自主地掩緊了衣領，這時候他才發現葉子還穿著演出的黑色露肩長裙，他連忙把她攬住，輕輕放到自己的懷，問道：“你還沒換衣服呢，冷不冷？”

    葉子在陳默溫暖的臂膀仰起頭，看著他，沒有話，淩亂的風，吹動著她額前的頭發。剛才嫩白的臉，已經開始被凍得隱隱泛紅，她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一字一句地道：“你這個老流氓。”

    陳默咬了下嘴唇，然後故意環視了四周一眼，低下頭道：“現在我們這個樣子，你要是叫我對你騷擾，好像不太合適吧？”

    葉子一拳搗在陳默的胸口，又氣又笑地道：“你想什呢？我問你，”她揪住陳默灰色大衣上的第二個扣子，一邊玩著一邊故作嚴肅地道：“我發現吧，你這個人外表正派，實際上很不老實，你根本就沒有實實在在交待你的過去。”

    陳默驀地笑了起來，笑得很是開心，然後他止住笑，也故作嚴肅地道：“嗯，這個問題，確實很嚴重，那我應該好好交待一下了，是嗎？”

    葉子含著笑連連點頭。

    陳默想了一下，然後正色道：“那我就從我學六年級講起吧，我和我同桌。。。”陳默還沒有完，“什啊！”葉子差點把陳默的扣子給揪下來，然後一把把他推開，又氣又恨地看著他，陳默笑著連忙把她拉住，嘴連連道：“多冷啊，快別生氣了，跟你開玩笑的。”他重新把葉子擁入懷中，看著她清澈的眼睛，道：“你去把衣服換了，我等你，我都告訴你，好吧？”

    “那你和你大學的女朋友，就是，那個什琥珀，後來，還見過麵嗎？”葉子半躺在陳默家的黑色沙發上，兩腿隨意地在沙發上伸展著，左手撐著腮，靠在沙發寬大得出奇的扶手上。扶手邊，高高地亮著一盞銀色的落地台燈，她的整個身體，都隱沒在暖黃色的燈光無法照到的黑暗之中，隻有她的臉，暴露在燈光之下，陳默可以看到她清晰的五官，還有她湛黃色，如同波斯貓一樣的眼睛。

    “不見麵了，她過得挺好的，如果跟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陳默在她對麵，喝著茶幾上的一杯紅茶，輕輕地道。

    “然後呢？”葉子也慢慢拿起麵前的茶杯。

    “然後我就結婚了。”陳默淡淡地道。

    葉子手中的茶杯停在了半空，她好像在仔細地端詳著細瓷杯子上的花紋，看著杯子上方嫋嫋升起的熱氣，好像什都沒有聽見。

    “去年離的，我隻拿了我的書和d，其實這間房子，還是我爸媽留給我的，”陳默環視了一下屋子，最後，目光落到了靠牆的書櫃上，書櫃在燈光下的陰影，誇張得像一張覆蓋了半間屋子的黑色地毯，“我媽去世之後，我姐就去了美國，她再也不會來了，因為那的一切，都比這好。”

    “，你。。。，沒有要孩子嗎？”葉子沉吟了一會兒，終於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

    “幸好沒有，要不然不定我們就互相拖著過一輩子了。”陳默的把放到遠處的目光收回。看著葉子在燈下，認真的麵孔。

    “你實話，你離婚淨身出戶吧？是不是因為你有別人了？”葉子突然問道，語氣像是開玩笑，又像不是。

    陳默笑了，“不是，”他轉著手中的茶杯，“是緣分盡了。”他淡淡地道。

    完，陳默站起來，走到屋子的音響那邊，放上了一張d，頃刻之間，如同清亮的溪水一樣的鋼琴聲，瞬間充滿了整間的屋子，細微處如同滴滴細流的聲音，好像在記錄著時間的緩緩流逝。

    “肖邦的？船歌？”葉子聽著鋼琴的前奏，有些驚訝地問道。

    陳默看著她，慢慢地點點頭，然後隨著緩緩的鋼琴聲，低低地道：“我喜歡，聽著這首鋼琴曲入睡，我收集了不少版本肖邦的船歌，這個版本，”他指了一下音響，“是我最喜歡的。”過後，他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一動不動，他的影子投射在牆上，頭發淩亂地倒影在身後的牆上，像一個蒼老的人。“因為有時，”他接著道，“如果你在夢中，被自己驚醒。你卻不知道那是因為什。也許，是對未來的恐懼，也許，也有對現在的不安，你在黑暗中突然喊叫著，猛地起身，大口地喘著氣，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身上的汗水，已經浸濕身邊的床單。這時，你會聽到這首船歌，很溫柔的鋼琴聲，慢慢地包裹著你的心和身體，我想，感覺會好一點。”

    葉子看著他，仔細地看著他，然後輕輕從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白皙的手指在燈光的照射下，如同一件潔白而神秘的藝術品。那微微上翹的指尖，仿佛是一種誘惑，又像是一種渴望。“過來。”她的語氣，似乎是一道溫柔卻又不容抗拒的命令。

    陳默醒過來的時候，是第二的清晨，他睡眼惺忪地走到洗手間，正準備刷牙洗臉，突然看見洗手間的鏡子上，有幾行歪歪扭扭的淡紅色字跡：“d我拿走了你不再需要它了我去外地拍照回來聯係你。”沒有標點，這應該是葉子用她的口紅隨手寫下的，字跡跳脫而稍顯潦草，但是陳默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覺得這淡淡的紅色，很溫暖。

    陳默剛走進辦公室，就聽見何平他們在著昨晚上的籃球比賽。一幫人吵吵得屋子都快炸了，而有些讓陳默意外的是，劉建彬劉總，也在其中。

    陳默公司的領導，除了早上簡單的寒暄和喝酒時有節製的調侃，一般，是不會和大家打得如此火熱的。任何對領導過於熟絡的行為和話語，都會被許中傑認為是對他的不尊敬，而他挖苦別人時，卻是什話都能招呼，有一次，他曾經在自己的辦公室和一個打騷擾電話的對罵，雙方詞匯之貧乏和沒有底線，達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旗鼓相當，當時楊子珊就了一句：“這打騷擾電話的，八成想，這是遇到同行了。”

    球賽的話題，明顯是因為劉建彬的參加而顯得格外火爆，何平在那很是一本正經地和別人分析著球隊的戰術目的和人員特點，得很是頭頭是道，和他爭論的，是另一個業務經理孫新，胖胖的孫新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就像一個號的許中傑，大家都他是內幕帝，每當起一件事情的時候，他總是會先神秘地左顧右盼一下，然後很是篤定地道：“你們其實不知道，事情的內幕呢，是這樣的。。。”

    劉建彬看來很是熱衷於這類談話，年輕時應該也是個籃球愛好者，陳默聽他了兩句，覺得還挺像那回事，他看著半個辦公室的人都已經加入了討論，正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要參加一下，表示自己不那另類，許中傑走了進來，他很是有些詫異今早上大家的群情激昂，不由習慣性地道：“看來你們早上是都吃得夠飽的，聲音響得一進樓道就聽見了。”

    大家看風向不對，一時不知道什才好，這時劉建彬笑著道：“許總，是我跟他們起昨的比賽，大家一起聊聊。”

    許中傑看著他，也笑了笑道：“劉總，你也來得夠早的啊。”

    “我習慣了早上起來鍛煉和跑步，還是在美國養成的習慣，改不了了。”劉建彬道。

    “對了，今總公司給我們下來個文件，需要傳達一下，公司全體開個會。”許中傑剛和劉建彬完，一眼看見正匆匆走進辦公室的沈，就道：“沈，你上班後通知一下大家，要開一個全體員工會。”

    會議的內容，完全和那晚上楊子珊的一樣，劉建彬主抓總公司下來的新業務——葡萄酒進口，於子萍協助業務開展，同時兼顧休閑食品業務，倒是部門經理的人員調整，很是有些出人意料，何平被調到三部當業務經理，孫新，從二部調到了一部，二部的部門經理取消，由王誌峰自己直接領導。

    傳達完公司的文件和宣布了部門經理的調整，許中傑道：“這一次，總公司對新業務很重視，特地派劉總主抓這塊業務，於總協助，大家一定要配合好，我們這邊是要人給人，能出力的出力，一定圓滿完成今年的任務。”

    陳默覺得這次開會，開得很有意思，一般公司全體會議，都是先預定好大會議室，大家到會議室開會，而這次沈習慣地打電話安排會議室的時候，卻被許中傑製止住了，他輕描淡寫地道：“就在辦公室開個會，傳達一下，用不著大家再跑一趟會議室。”

    許中傑和幾個副總，站在辦公室的中心區域，每個員工就在自己的工位上，站著聽，這，可真不像許中傑平時的風格，看來，這回可能真讓蔡大姐對了，陳默看著一幫領導臉上撲克一樣的表情，心默默地想道。

    何平還沒下班，就悄悄把陳默拉到一邊，道：“晚上沒事吧？”完他還沒等陳默回答，就接著道：“今晚你得和兄弟我喝一杯，聊聊啊，那個，子珊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