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給陳默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怎樣？”可以聽出來，電話語氣輕快的葉子，在盡量顯得心不在焉，但是她掩飾得過了，反而讓陳默聽著覺得，她是如此地焦急不安，期盼著一個結果，一個好一點的結果。

    陳默沒有話。

    “不好啊？”葉子擔憂的聲音，似乎是感覺到了什。

    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話。

    “你倒是給句話啊，怎樣啊？你真是急死我了。”葉子有些按捺不住了。

    “可能，比我們想到的，還要糟一點。”陳默回答道。

    聽到陳默的話，這次是輪到葉子那邊的話筒開始沉默了。

    “那，我媽，跟你，是怎的？”葉子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就是我們，哪兒哪兒都不合適，要不是她，我都沒覺出來我是這差勁一人，最後就是，她堅決不同意，不要讓我耽誤你。”陳默淡淡地回答道。

    “你同意了？”葉子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沒有啊，我了不管怎樣我都要堅持，但是，恐怕的，你媽也不愛聽。”

    葉子在電話那頭，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道：“那也沒辦法，話到那了，你要她愛聽的，我就不愛聽了。”

    完，她還低聲地了一句什，陳默聽不清那是一聲無奈地笑，還是，又一聲歎息。

    “不管怎樣，我已經和她正式了，我我相信我們，我也了，我不想失去你，不過，看你媽那個樣子，估計不容易。”

    “我在公司加班呢，估計回去就要和我攤牌了，你，沒和她吵起來吧？”葉子很是擔心地問道。

    “這個你放心，我哪能辦那沒譜的事啊，就是表明我的想法，不過——，”陳默沉吟了一下。

    “不過什？”葉子問道。

    “不過，你媽看起來，是個控製欲很強的人，很多事都要別人聽她的，估計她不會讓咱倆再在這陣子見麵了。”

    “偷偷見唄。”葉子的聲音，似乎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她的，咱們見咱們的，最後，還不是我們自己決定我們自己的日子嗎？”

    “好。”陳默回答得很簡短。

    “你還在加班？”陳默問道。

    “嗯，今要趕一份資料，你放心，我回去就和她，我這輩子就和你在一起了。”葉子得暖暖的。

    陳默笑了，輕輕地道：“葉子，你這輩子可長了，現在就給我，萬一你後悔了可怎辦？”

    葉子在電話那頭，也輕輕地笑了一下，“不後悔，因為後悔也來不及了。”

    陳默聽著葉子的話，看了一眼窗外北京的冬，樹上光禿禿的枝條，不時隨著寒風，在清冷的空中，輕輕地搖曳著，像是在訴著什，又像是在畫著，什奇怪的符號，陳默覺得，他們安靜而神秘的存在，像極了一句充滿暗示的預言。

    陳默的春節，是自己一個人過的。除了姐姐陳婕，他好像沒有再接到過拜年的電話。就是陳婕的電話，也是匆匆忙忙的。現在大家都用短信了，這樣複製一下群發，簡單方便快捷，也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應酬甚至尷尬，不過，很多人可能不記得誰給自己發過短信，倒是誰沒給自己發過祝福短信，可能會是記得清清楚楚。

    除夕那下午葉子打過來電話，她和她媽要去她舅舅家過年，她有些不好，但是陳默知道，原本想兩個人一起過除夕的，但這樣一來看來是沒戲了。其實這個願望，陳默想，更多的，可能隻是他和葉子的一廂情願。

    到了晚上，陳默給自己開了一瓶紅酒，蒸了一鍋米飯，照著菜譜，做了一個自己想吃了很久的冰糖肘子，還有一條清蒸多寶魚，這是陳默他們家的規矩，或者是陳默媽媽的規矩，過年必須吃魚。冰糖肘子糖放多了，吃著有點發苦，他沒有做什素菜，因為他有一個很奇特的想法：好像推遲你需要素菜的年齡，就能證明，你可以一直年輕。

    陳默換上一件新的細條紋襯衫，一邊慢慢喝著紅酒，一邊看著電視熱鬧的春晚，聽著窗外時而震耳欲聾，時而零零星星的鞭炮聲。他喝著喝著，漸漸地，電視人物歡快而熱烈的笑容，變得模糊起來，電視也變得開始扭曲起來，四周的一切，似乎連聲音，都在自己的身邊漂浮了起來。

    陳默有些搖搖晃晃地從餐桌旁站了起來，感覺頭暈沉沉的。他拿著酒杯，慢慢走到沙發邊，斜倚著坐了下來，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笨手笨腳地找著電話，最後還是桌子邊上找到的，陳默帶著醉意對著話筒了一聲，“喂？”而電話鈴聲卻還依然繼續響著，他按下“接聽”鍵，又對著話筒道，“喂？”

    “春節快樂！”話筒傳來了葉子快樂的聲音，陳默笑了笑，然後大著舌頭道：“也祝你春節快樂！葉子。”

    “怎啦？是不是喝多了？”葉子聽出他的聲音已經不太正常了。

    “沒有，我沒有，我要喝多了，也是自己一個人把自己灌醉的。”陳默帶著酒醉後，那種莫名其妙的微笑道。

    “看看你，真成啊，沒酒量還瞎喝。對了，跟你件事，跟我們一起攀岩的一幫人，節後有一個去雀兒山攀岩的活動，都是高手，他們讓我去參加，我報了名了。你覺得怎樣？”葉子的聲音聽著很是興奮。

    “什什山？”陳默捋著舌頭問道。

    “哎呀，雀兒山，這個機會挺難得的，這是證明我能力的一機會，你要不跟我一起去吧？”葉子熱切地問道。

    “好，好，你想去就去吧，你高興就好。”陳默對著話筒用力地點著頭。

    “你不陪我去啊？”葉子不太高興了。

    “我們現在正是財務忙的時候，請不了假的，再，再，再你也知道，我現在得琢磨著怎著，怎著才能讓你媽滿意，同意咱倆。這個時候去，讓你媽知道，她再一發火，就不好辦啦。”

    “好吧，看在你這努力的份上，就不強求你了。”葉子在話筒那邊，輕輕做了一個親吻的聲音。

    還沒等陳默話，就聽她那邊一陣人聲嘈雜，隻聽有人喊道：“葉子快過來快過來！”

    葉子連忙道：“他們要拍照了，我過去了，回頭給你電話。”完，就掛斷了電話。

    陳默聽著話筒的忙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被不同的聲音同時的爆發，從夢中生生地驚醒了，他迷迷糊糊地聽著，電視傳來一聲聲渾厚的鍾聲和人群撕破喉嚨一般的歡呼聲，還有窗外，已經是如同崩地陷一樣的爆竹聲，他把手機扔到一邊，一歪頭，就在沙發上又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