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正是晨光微熹的時辰，但炎城的風俗業十分繁盛，這時候飄蕩在湖麵上的花船數不勝數，邱老鴇的這一艘毫不起眼。

    若不是她專程派了人在岸邊守候，張蓓蓓真是眼花繚亂，不知道上哪一隻船才好。

    “張掌櫃的來了？快坐，我來為你引薦一下，”邱老鴇起身將站在畫舫外的張蓓蓓拉進去，“這位，是知府大人的幕僚，劉先生。”

    言罷，她遣散了四周的仆役，讓他們在船舫外等著。

    劉先生著淺藍色直裰，頭上一頂讀書人常戴的藏青色飄飄巾，整個人顯得很質樸，和街上的路人沒有什區別。也不知道他是因為來件兩個老鴇不屑於打扮，還是故意這副模樣，以免引人注目。

    世事就是這奇妙，前些張蓓蓓還在和邱老鴇你來我往，互相看不順眼，很不得侵占對方的資產，但是有了官府的介入，這兩人頓時一派親和，就好像失散多年的親姐妹。

    看來，神仙打架也不一定非是凡人遭殃。

    張蓓蓓很上道，疾步上前向劉先生見禮，“民女張氏見過先生。”

    “免禮，免禮。”劉先生捏著自己的長須笑道，“張掌櫃的可知道老夫今日要什了？”

    炎城的生意人五花八門，開賭坊設青樓的到底不是拿得出手的營生，所以對做這類下九流生意的，大家統稱為“掌櫃的”。

    “略知一二。”張蓓蓓趨步到一張案幾邊跪坐下。

    他們三人所在的這間船舫，堪堪夠放三張案幾。每張案幾上溫著一銅壺的酒水，聞著味道該是黃酒，也不知是不是花雕。據在江浙一帶，姑娘出生時，其家人就會釀酒埋藏於地下，等到女兒出嫁時揭開封泥，喝的就是“女兒紅”。所以女兒紅通常都是十六年左右的酒。倘若女兒中途夭折，就會提前將酒解封，這就是花雕，所以花雕是什年份的都有。

    張蓓蓓心這酒的香氣未免有些太淺淡，如果香濃一些，別喝，光聞起來就誘人得多。這不失為一個好想法，其實做法也很簡單，那就是提純蒸餾。

    張蓓蓓眼前一亮。她怎早沒有想到？到慶芳樓去的，大多數為的是姑娘，但這樣的酒色之徒自然不會抗拒美酒。雖張蓓蓓自認為是個實打實的學渣，但最簡單的蒸餾方法還是會的，親手實踐可能不行，可紙上談兵難不住她。

    “……周知府的意思，想必二位都明白了吧？”劉先生慢悠悠道。

    邱老鴇頷首，“妾身知曉了，請周知府放心。”

    喵喵喵？

    在張蓓蓓“開差”的時候，這兩人已經把思路大致捋了捋，細節也商量好了，成功站在一條線上準備坑遊鶴鳴。

    劉先生滿意地點頭。張蓓蓓最開始就知道他的意思，經過剛才一，她們應該完全理解了才對。

    張蓓蓓不要意思再舔著臉讓二人再講一遍，隻好故作高深地給自己麵前的銅樽倒上一杯酒，衝劉先生舉杯，“民女預祝大人馬到功成。”

    邱老鴇也笑盈盈地抬起酒杯，媚眼如絲，一飲而盡。

    “老夫先幹為敬。”

    三人商定，待“送”走遊鶴鳴這尊瘟神，周知府會從私庫撥出二千兩紋銀，分別給邱老鴇和張蓓蓓。屆時至於慶芳樓是如何處置，再按照隸律來查辦。

    總歸是贏得了時間，還可以賺一千兩銀子。

    張蓓蓓心情好了許多，攬鏡自照的時候都覺得鏡子的人美多了。

    隻是，銅鏡的女人依舊是模糊的，黃橙橙的一片，像個怪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