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初來便吩咐管家給村子的正交了名帖，親自去拜見了，帶了很多東府都見不到的點心，緞料和布頭。正見了秦夫人的架勢不敢多問，自收了帖子，注了官冊。秦府吃穿用度一點不似東府人，也不常露麵。就隻少爺姐，悶了時常趁有集來村市集走走，也不與人多話，身邊都有一個子丫頭陪著。

    一日深夜，醫館外傳來的打門聲，老肖生開門見是裴管家。未及話，廝已遞上一包銀子。老肖生入手一掂，足有五錢。心想就幾步路，先封了這大包銀子，常人看病抓藥都使不了。

    裴管家客氣道“夤夜叨擾先生，原是家有病人。請老先生見諒，不如上車。”老肖卻不敢怠慢，急忙跟了裴管家走了。

    原來秦家爺突然發了熱症，是以前在老家時也犯過幾回，原從京城特地做了幾味藥帶回秦府備的，哪知這回吃了隻是不好。到了夜三更時分，渾身上下竟熱得燙手。上下急了。所以連夜砸門。

    老肖生第一次進宅子，黑地見府前兩個秦字大燈籠亮著，大門是緊閉的，幾個值夜廝坐旁邊長凳上打盹。見裴式帶人來，笑道，“大爺今兒受累，什人物竟要大爺親自去，隻吩咐子們就是了。”

    老裴啐道“東西今兒竟好好的，麵爺熱迷了，夫人已經催了老爺回來，再這貧嘴不上心，心我是認得你，老爺的大板子是不認的”廝們見裴爺這架勢，連忙禁了聲，開了側門，放二人進去。

    過了影門，繞過一個大石頭，寬寬的路邊已經有丫頭打著燈籠等著，見了便道，“來了來了，太太都急了。哪位是先生？快隨了我來”

    也不走大道，從旁花徑繞了幾回，遠遠見又是一座院牆，麵隻獨獨的一棟院，院子燈火透亮，人影綽綽。雖是人來來往往，卻絲毫無雜亂之聲，靜靜悄悄。隻聽麵咳嗽了一聲，“還沒到？”丫頭連忙低頭：“回太太的話，到了”“快請進來”

    老肖生在鎮行醫也有一二十年，哪見過這個陣仗。到底年輕時走南闖北行過醫，也略進過幾家大戶，這時知道掂輕重。低了頭，不敢亂看。

    一徑被引到一個雕花拔步床前。那床頂約有五、六層，繁華似錦，重簷倒沒有什蝙蝠牡丹，方方正正有四五層子，上麵盡是瑞獸，獅豹鶴蟲，內壁冰裂紋上糊的冰紗，因是少爺，床上帳子未放下。

    那邊西暖閣簾子已經放下。隱約見一個鼓凳上坐了一個家常衣的婦人。老肖生心明白，這必是家太太，不敢造次，低了頭，先請了安。

    轉頭看床上躺著一個哥，隻著中衣，麵色紅透，氣息沉重。隔了簾子，婦人這時開口道，“先生有勞了。請看看我們這哥兒”。

    旁邊丫頭上來給床榻上放了一個凳，老肖生坐進去，一個丫頭上前褪去袖子，放上一個攢花繡的枕，露出手來。老肖生屏了呼吸，放手搭脈。一聲卻無。

    少頃，放了手，出來。被引到外屋，裴管家在那候著。“這也是沒辦法。老爺不在，家就夫人主事，因此就顧不得避嫌了，”老肖生心明白這是秦家的規矩大。論起來，凡大戶人家的夫人姐，外麵成年男子是不能進後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