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蝴蝶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尹慶博 本章:早春的蝴蝶

    竹青

    竹青

    原名於清海,回族,涇源縣城關人。先

    後從事教育、地方誌編纂、行政秘書等職,現供職於涇源縣文化旅遊廣播電視局。愛好文學,在區內外有關刊物發表小說散文近三十萬字。作品入選多種文學選本,作品曾獲得第五屆西海固文學藝術獎。著有小說集《小城無故事》。

    顧拜爾昏昏沉沉地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坐在大路旁的一棵老杏樹底下,他一下子竟記不起自己為什坐在這。這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懷抱著一個大罐子,仔細一想,才依稀記得自己是在去縣城衛生院給母親和姐姐送飯,剛才走得太累了,抱湯罐子的胳膊也實在是太痛了,他就昏昏沉沉地坐在路旁歇腳。

    他感覺到太陽光十分地耀眼,而且特別地燙,燙得他摟著罐子的胳膊感覺到像是馬上就要燒熟了一樣,這使得他隻有十歲的生活經驗一時有些無法解釋。根據他近十年的生存經驗,他模糊的記得,在這個青草剛剛露出頭的月份,太陽公公根本不可能攢下這多的炭火,把天空燒得這熱。但眼下的光景確實是有些熱得出奇。顧拜爾不禁又想起了他從大人們那聽來的一首歌謠似的東西:一九暖,二九凍破臉,三九三,凍破磚……九九八十一,老漢子順牆立,不怕凍來單怕肚子饑……顧拜爾記得自己經常跟小夥伴們一起排著彎彎曲曲的隊伍,將這首兒歌似的東西一遍遍使勁地唱,憑他的理解,這是對數九天氣的總結,但是對這一首歌謠,他一直有個疑問,就是最後那兩句,九九八十一,老漢子順牆立,不怕凍來單怕肚子饑,為什數九天老漢子不怕凍,卻怕肚子饑。想著這個問題,顧拜爾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肚子的某個東西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抓住,狠命地往一塊捏,捏得讓他嘴隻泛酸水。他知道自己是餓了,而且是非常的餓。這使得他又將眼睛投向懷抱著的黑瓦罐,瓦罐是多半罐野菜湯。他咽了一口涎水,使勁地伸長脖子,向罐子看了一眼。菜湯靜靜地裝在罐子,顧拜爾從像井一樣幽深的菜湯立刻看到了自己的臉,菜湯的臉和菜湯的顏色一樣。

    肚子的那隻手又狠命的捏了一下,他感覺到肚子的某個東西被捏得滾燙。他知道,這時候隻要自己喝一口罐子那能照出自己臉的湯,肚子的那隻手就會立即消失。可是這個念頭隻是在心閃了一下,就馬上被自己打消了。因為就在念頭一起的瞬間,他馬上就想起了躺在縣衛生院那白色病床上的姐姐,想起姐姐那張和床單一樣白的臉,還有母親那和菜湯一樣顏色的臉,那兩張臉像兩把破爛的扇子,一下子就把顧拜爾的臉扇得發紅,使得他立即覺得眼下喝罐子的湯,就跟做賊一樣丟臉。

    他知道,姐姐和母親這會兒肯定在病床上等著自己懷的罐子,她們的肚子這會肯定有幾十雙手,那些手在狠命地抓她們肚子的某個東西,那些手的任何一隻,都會比自己肚子的那隻手更狠勁。

    因此,他必須馬上把罐子送到衛生院。

    因為,他是家唯一的男人。

    他在心怨恨自己,因為母親和姐姐本來是不會住在衛生院的,都是因為自己多事,才讓她們此刻在衛生院受熬煎。

    那是十幾天前的一個下午。顧拜爾記得那天下午的太陽像火一樣紅。顧拜爾和小夥伴們都從來沒有見過這紅的太陽,都拚命地爭著往前麵站著看,這時候被擋在後麵的人就拚命地喊,啥人擋我影影,我給他烙屎餅餅,他要不吃,就讓驢吃……

    於是後麵的人就一起跟著喊,啥人擋我影影,我給他烙屎餅餅……

    大家正喊得起勁,忽然從太陽光出現了一個轟隆隆的東西,那東西越來越近,大家慢慢看清了那東西的樣子,那是一個用綠色鐵皮做成的房子,房子的下麵還安著幾個轆。那房子越來越近,轟隆隆的聲音震得大地開始發抖。大家被這東西嚇壞了,急忙向路邊的山上四散逃開。那東西並沒有理會大家,繼續轟隆隆地從他們逃開的路上走過,向村子麵一直轟隆過去。顧拜爾看見,那綠色房子坐著兩個人,都穿著和那鐵皮房子一樣顏色的衣服。

    那鐵皮房子轟隆的很快,一會兒便消失在通往村子的路上。

    大家從驚恐中回過神來,不知道那東西到村子去幹什,於是大家忙從山上下來,一起向村子的方向瘋跑。

    當他們跑到村子的時候,發現那個龐然大物已經跑累了,正趴在村子中間的一個泥坑上,轟隆隆地喘著粗氣,而且後麵的那兩個轆還不停地向後甩泥,一個穿草綠顏色衣服的人,正站在那東西旁邊大喊大叫,渾身沾滿了被那東西後轆刨出的泥。

    那東西還在不停地刨泥,而且隨著那個沾滿泥的人的大喊大叫,一會兒向後刨泥,一會兒又向肚子底下刨泥,轟隆聲一聲緊似一聲。而且屁股後麵不停地噴煙霧。

    大家夥都沒有見過這東西,見這東西趴在泥坑上發威,都十分好奇。不一會兒,幾乎全村的人都圍了上來看熱鬧。人群中顧拜爾最為興奮。他感覺到這個鐵皮畜牲太奇怪了,那大的身體竟然不用牛拉馬拽,還能跑得那快,而且還會趴在泥坑上發威。

    他忽然覺得應該讓母親看一看這東西。

    母親經常給顧拜爾講古今,而且從來不講重複的。在顧拜爾心中,母親最是見多識廣了。可是顧拜爾這會在心堅信,母親絕對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他知道母親此時沒有在人群,母親一早就帶著姐姐上山割蒿草去了,因為晚上燒炕的柴火沒有了。

    顧拜爾決定一定要讓母親看一看這個東西。這個想法在心確定下來,顧拜爾便脫下爛布鞋,別在褲腰帶上,光著腳丫子向山上飛跑。

    顧拜爾跑得飛快,不大工夫就跑到母親割蒿的地方。見到母親,顧拜爾一邊喘著氣一邊對母親說,媽,媽,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你絕對沒有見過那畜牲。母親說啥畜牲。顧拜爾說你見過鐵皮畜牲嗎?跟房子一樣大,四個腳像轆,沒有牛拉馬拽,還跑得飛快,噢對了,那東西還會趴在泥坑上發威哦。母親用一隻手擦著臉上的汗,用另一隻手摸了摸顧拜爾的額頭說,我娃呀,你是不是餓暈了,怎說胡話呀,哪有不要牛拉馬拽還會跑的房子。姐姐聽完也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嘴咯咯笑著說顧拜爾說神話呢。顧拜爾急了,大聲說媽我不哄你,真的有那個東西,全村人都在看呢,你趕緊去看看吧。

    為了趕緊讓母親看到那東西,顧拜爾胡亂將母親割下的蒿杆捆在一起,背在自己身上,然後拉著母親的衣襟往回跑。

    顧拜爾和母親氣喘籲籲地跑到村子後,看到了讓顧拜爾十分沮喪的一幕。他看到村幾乎所有的牛馬都被集合到那鐵皮畜牲跟前,而且每個牛馬身上都套著繩子,那些繩子最後被合成一股子,掛在那個鐵皮畜牲的下巴子底下。生產隊長正在和一群人拿著鞭子使勁地吆喝著牲口。牲口們鉚足了勁往前拉,那鐵皮家夥也發120出吃奶的吼聲拚命刨土,可是除了後轆刨起的泥沙,那東西就是在原地哼哼不挪窩。

    看到這情景,母親生氣地拍了一下顧拜爾的後腦勺。母親說,你娃真是個瓜娃,還說不要牛拉馬拽,你看多少牛在拉,多少馬在拽。顧拜爾眼睛登時冒出了眼淚花兒,他直著脖子對母親說我明明看見它自己跑的。母親又拍了一下顧拜爾的腦門說碎娃娃家不能學壞哄人。顧拜爾的眼淚就流了出來,他覺得自己十分地冤屈。

    這時候母親問身邊的三嬸怎回事,三嬸悄悄告訴母親,眼前這大家夥叫汽車,是部隊派來為咱們修水庫拉石頭的,聽隊長說這家夥一車拉的石頭,十個牛車也拉不完,還跑得非常快。母親滿眼狐疑地問,真不用牛拉,那怎這多牛在拉。三嬸說是開車的不熟悉路,開到泥坑了,陷住了。顧拜爾聽到這也忙幫腔說就是的。可是母親還是一臉狐疑。

    這時候站在汽車後麵推車的隊長發話了,他向圍觀的人說,大家夥還愣著幹什,汽車陷到泥了,牛拉不動,大家都來搭把手,把汽車推出去,拉石頭就再也不用牛了。大家夥一聽忙說這多牛都拉不動,人還能掀動。人群沒有人挪窩。顧拜爾一聽幫忙推一下就可以讓那叫汽車的繼續前進,高興得不得了,於是自己搶先跑到隊長身邊,學著隊長的樣子使勁去推那車。推了兩下,那家夥還是幹哼哧不動彈,顧拜爾急了,想叫大家一起推,可是那多大人他不敢叫,就大聲喊姐姐來幫忙。姐姐先是不肯,可看到弟弟喊得漲紅了臉,於是跑了過去一起推。隊長看到他們姐弟倆幫忙推車,向人群大聲吼道,大人們都是野糧食吃大的嗎?還不如兩個娃娃,再不幫忙扣你們的工分。這時候大人們才開始陸續走到車後推車。

    人們和牛馬們一起使勁,車也哼哧得更起勁了,一下子從泥坑出來了。

    可是就在汽車爬出泥坑的時候,意外出現了,汽車那個爬出坑的後輪子飛快的刨地,刨起一股砂石,砂石打在姐姐和顧拜爾的身上,姐姐一下子倒在地上,脖子上麵汩汩地往外流血。有人大聲嚷碎女子受傷了。母親聽到後立即撲過來,看到姐姐脖子冒血,趕緊撕下一塊衣襟,捂在姐姐脖子上,可是血還是止不住。

    姐姐臉色越來越白,母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姐姐的還白,她拉著哭腔對隊長說快救我娃。隊長忙轉身對綠軍裝說了幾句什。於是那人爬上汽車,隨之那大家夥便又呼哧呼哧動了起來,開到遠處的場院打了個轉身又開了過來。這時候姐姐已經昏了過去,母親也哭得昏了過去,大家七手八腳將姐姐和母親抬上車向縣城開去。

    姐姐被石子打破了脖子上的血管。

    於是姐姐和母親便住在了縣衛生院。姐姐和母親住在衛生院,家就剩下十歲的顧拜爾和六歲的碎妹妹。家一下子好像塌了天。

    太陽越來越熱,顧拜爾感覺到自己摟著罐子的那隻胳膊被曬得滾燙,發脹得更厲害了,姐姐穿剩送給自己的寬大的花布衫子的袖子,已經裝不下那隻胳膊,袖管緊緊地勒在胳膊上,勒得胳膊一陣陣生痛。

    這隻胳膊的肉有一塊小小的石子。

    那天姐姐被石子打中時,這塊石子也同時打進了顧拜爾的胳膊。當時大家忙著搶救姐姐,顧拜爾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胳膊。等到大家把姐姐和母親送上車後,顧拜爾感覺到自己的胳膊有些發痛,挽起袖子才發現自己的胳膊在流血,用手擦去血跡,發現胳膊打進了一小塊石子。當時胳膊隻是流了一點點血,顧拜爾就從地上抓了一把黃土,在傷口上蹭了蹭,血就止住了。這是母親教給他的止血方子,顧拜爾常常在手磕破皮時用這個方子,而且還經常教給其他小朋友,每一次都很靈驗。

    當顧拜爾為自己用驗方止住傷口的血而感到自豪的時候,沒想到胳膊卻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當天晚上顧拜爾的胳膊就開始發腫,而且傷口一陣陣發燒發痛。顧拜爾痛得大聲地哭。要在平時,母親早就帶顧拜爾去村衛生室給他看病,而且還會偷偷拿出一些紅糖,化一碗非常甜的糖水優待他,姐姐還會把她珍貴的羊骨拐送給她玩。可是這會兒母親和姐姐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

    顧拜爾幹哭了一會,惹得站在一旁的妹妹也開始大哭。看到妹妹大哭,顧拜爾一下子止住了自己的哭聲。他忽然想起自己平時哭鬧的時候,姐姐總是會想方設法哄自己不哭,還會用衣袖為他擦眼淚,而現在妹妹哭了,他自己應該哄妹妹不哭才對。他忽然感覺到這個時候自己這樣哭非常丟人。

    顧拜爾停住了自己的哭聲,去為妹妹擦眼淚。

    妹妹用手擋住了顧拜爾的袖子,自己擦了眼淚,轉身跑進房間,一會兒又跑出來,將一隻小手伸在顧拜爾麵前,說哥哥吃藥。顧拜爾發現妹妹手有一片白色的藥片,忙問哪來的。妹妹說自己肚子痛,媽媽讓她吃藥,她怕苦,藏在櫃子背後,現在哥哥胳膊痛,吃了就不痛了。顧拜爾接過藥片,放在嘴,感覺到非常苦,可是咽不下去。這時妹妹端來半碗涼水,顧拜爾將藥片衝了下去。

    妹妹剛哭過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她望著顧拜爾說,哥哥還痛嗎?顧拜爾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好像不太痛了。

    顧拜爾向妹妹揚了揚自己的胳膊說不痛了。

    顧拜爾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像個男子漢。顧拜爾的父親在碎妹子一歲時,上山砍122柴跌下了山崖,從此顧拜爾就成了家唯一的男人。母親就經常對顧拜爾說,你是家唯一的男娃,將來要成為家的頂梁柱。

    這會顧拜爾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頂梁柱的時候了。他對妹妹說我的胳膊已經好了,現在你想讓哥我幹什都行。

    妹妹的眼睛又閃了兩下說,真的嗎?

    顧拜爾說,真的。

    妹妹說,哥哥我餓了,咱們去食堂打飯吧?

    妹妹這一說,一下子提醒了顧拜爾,他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肚子早有一隻手在狠命抓撓。同時他又想起,這每天上生產隊食堂打飯的事情,都是由母親親自完成的,而今天這個任務就隻有他去完成了。想到這,又一個問題在他腦子忽然冒出,母親和姐姐在衛生院吃什,她們的飯還在食堂,而且還要有人為她們送到縣城,而縣城離家有三十路程……

    顧拜爾此時忽然有了一種隻有男子漢才會有的憂慮。

    顧拜爾的肚子又出現強烈的抓撓,越來越強烈的陽光讓他發脹的胳膊有一種快要爆裂的感覺。顧拜爾覺得那種脹裂的感覺像一隻越來越大的手,正在一點點順著胳膊向他的腦子擠,與此同時,肚子的那隻不停抓撓他的手,也開始一點點向他腦子的方向摳,兩隻手好像已經緊緊地絞纏在一起,在他的腦子拚命地攪和,使得他的頭開始一陣陣發暈。

    顧拜爾十分清楚,這時候隻要他喝上一口罐子的湯,腦子的那兩隻手就會立即消失。

    他覺得自己必須喝一口,哪怕是一小小口,舔一下也行。

    顧拜爾伸長脖子,向罐子看了一眼。這一看,把顧拜爾嚇了一大跳,他發現罐子的湯少了一些,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又仔細看了一下,確實是少了。顧拜爾認為自己絕對不會看錯的。他之所以能看清罐子的湯少了,不是因為那個做工粗糙的罐子有標記刻度,而是因為他對罐子的每一塊地方都記得非常清楚,他十分清楚每天罐子湯的高度在哪個位置。之所以能記得這清楚,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食堂的大師眼睛跟針一樣尖,每次舀飯時都要先舀到罐子,然後往罐子仔細看一會,然後又從罐子舀出去一些,然後又往罐子看一會,又添進去一些,又看一看,又舀出去一些,這樣反複幾次,罐子的湯就絕對和昨天的一模一樣多。這是顧拜爾親自打了這十幾天飯得出的結論。為此他也曾偷偷問過其他人,其他人說大師絕對有這樣的水平,要不然生產隊幾百號人的飯食就不會讓他們分配了。這點讓顧拜爾十分地佩服。

    顧拜爾能記清罐子湯的高度還有另一個原因,這個原因就來自他每天對湯的觀察。

    每次打完飯後,他都會飛快地趕回家,為在家看門的碎妹妹舀出一小碗,然後再給自己舀一小碗,兩個人一口氣就將碗的湯喝完了。後來有幾次妹妹在喝完湯後,舌頭不停地舔嘴外麵的湯跡,同時眼睛還直勾勾地往罐子看,脖子發出汩汩的聲音,顧拜爾能從聲音聽出,妹妹嗓子吞咽湯的動作還沒有完成,嘴就隻剩分泌過量的唾沫了,所以隻能拚命用唾沫幫助完成吞咽的過程。

    顧拜爾此時覺得自己應該像母親平時一樣,有個大人的樣子,於是學著母親的樣子,把自己還沒來得及喝完的湯,倒在妹妹的碗。妹妹用她那滿是饑餓的眼神望著顧拜爾,說哥哥你怎不吃了,顧拜爾拍著自己的肚皮說哥吃不完了,你幫哥哥消滅掉它。

    拍肚皮時,顧拜爾聽到自己肚皮發出空洞的聲音。

    每次等妹妹把碗舔幹淨後,顧拜爾還要把兩個人的碗再細細舔上兩遍,然後告訴妹妹碗沒有舔淨,就在兩個碗倒上涼水,拚命地搖晃一會,將碗涮一遍,然後一口氣喝下,這時候他又拍拍肚皮,就聽不出空洞的聲音了。

    之後他安頓妹妹看好家門,便抱著罐子走三十路去縣城給母親和姐姐送飯。每次送飯時,他都下意識地看看罐子湯的高度,因為他知道姐姐和母親正在衛生院生病,醫生說她們比誰都需要更多的營養,所以他要保證罐子湯的必要高度。因此他在拚命趕路時,會時不時低頭看罐子的湯的高度,而且有時幾乎是走幾步看一眼。

    半個月下來,顧拜爾對湯在罐子的高度幾乎刻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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