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章維填寫的信息表,義山坐了6個時的大巴來到了鄂西南的平江縣城。
一條人工水渠穿城而過,兩岸楊柳依依。順著水渠是一條從北到西的“江漢路”,貫穿南北的是一條“章華路”。兩條主幹道的夾角處,橫貫著兩條東西向的街道,一寬一窄。寬的名為“東風路”,窄的就不能叫“路”了,名喚“建設街”。
因為縣國資委管轄的棉花紡織廠在這,“建設街”與“東風路”成為了平江最熱鬧的區域。章維的信息表上,寫著父母都在這工作。
現在是下午下班時間,章維家在城南,他父母應該回家了。現在是初秋,義山迎著西偏南的落日餘暉,向南走著。
走了大概二十分鍾,他走到了南門轉盤,現在算是離開市區了,再往前就是一大片荷花池。仲秋的荷花已經枯萎,但是殘留的荷香還是氤氳在空氣中。長時間的旅途讓義山有些疲倦,聞著這沁人心脾的荷香,再一縷清風扶在身上,義山覺著懶洋洋的,不覺得醉眼惺忪起來。
“美,章維時候就生活在這啊”義山讚歎道。
章華南路在荷花池中穿過,義山繼續往前走。往前望去,前方有一片民居。村頭幾棵高大的老槐樹庇佑著十來戶低矮的民居,青黑色的屋頂,暗白色的牆壁,雖不在江南,但是還是有幾分江南的味道。
走到村,義山打聽著章維的家。
“章維?那個英雄?他們家就在前麵,前麵有條去田的路,路旁邊的賣鋪就是他們的。”趕著頭水牛的老漢道。繁重的田間勞作,已讓老漢的皮膚變成了燈油一般的黑色,手上的經脈已經完全暴起;手上的農具,把手位置被摸得仿佛抹了蠟一樣光滑。
順著老漢指的方向,義山走到了那個賣鋪。
賣鋪朝著道路敞開著,門前用竹竿撐著塊油布。油布下方,用幾條長板凳支著一塊門板,門板上麵擺著各式各樣的日用品。屋擺放著一個由衣櫃改裝而成的貨架,貨架上麵擺放著一些罐頭之類的大物件。整間屋子破敗不堪,唯一顯眼的是,通往雜物間的門旁,掛著一麵紅色的錦旗和一個黑白照片相框,上書“烈士軍屬”;照片上麵的內容正是那張追悼會上擺放的照片,但是那頂軍帽卻被一塊布給擋住了。
“你好要點什?”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打量著義山,問道。
屋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正在用抹布擦那些玻璃罐頭。
“我我”義山突然結巴了,他此行的用意該怎去,他自己也沒有想好。
“你爹下班回來了嗎?我找你爹。”義山忍了半,吐出幾個字。
“俺爹,在廠被輸送皮帶紮斷了腿,已經不上班了。”姑娘邊,邊低下了頭。
“啊?”義山吃了一驚,如果章維的死是斷送了這個家庭的未來,那他爹這樣了,這個家庭還有活路嗎?
“爹,有人找你,又是個當兵的”大姑娘仍舊忙著,頭也不抬。
接著聽見,一個鐵盆子掉在了地上的聲音,屋一陣紛亂,從屋走出一個雙手都撐著拐棍的老人。
“你好解放軍同誌。”聽得出他正是章維的父親,連聲音都七分相似。
等老人走近了,義山發現他左腿的膝蓋以下沒了。
“我是章維的戰友,我來看望看望您”義山恭敬地道。
“謝謝你,夥子,進來屋坐坐。彩雲,倒水”老人吩咐道。
結果彩雲不耐煩地嘀咕著:“又是當兵的,你當時不讓哥哥去當兵,他現在一丁點事都沒有。”
等走近屋,章維才發現,麵更是破敗不堪,擺放著兩張的床,用布隔斷著,四周連件像樣家具都沒有。幾根木棍用布條纏在一起,再一塊木板釘在上麵,就是一個凳子。
“讓您見笑了大女兒不太聽話”老人坐在了床上。
義山掃視著四周,不由地從心底上湧起一股涼意,眼圈不由得紅了。
“夥子,你叫什名字呀?”老人盯著義山上下打量,“我家章維,要是還活著,應該和你一般高,都是瘦瘦的。”
聽到章維兩個字,義山再也忍不住了,“噗呲”一聲跪在了地上,“爹,我叫王章維。”這個舉動驚嚇了當場的所有人。
彩雲和彩霞也慌忙跑進來看。
“章維是我戰友,都怪我,我沒有看好他,讓石頭砸中了他。”義山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反複重複著“都怪我”三個字。
老漢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有見過這種場麵,也氣血上湧,呆呆地看著義山。
“您以後,就把我當成章維,我來替他給您老養老。”義山一邊哭泣一邊。
老漢這下徹底糊塗了,王家兩姐妹也糊塗了,之前當兵的來都是送些東西就走,今來的這個怎要留下來給自己當哥哥?
老人定了定神,“縣的領導都來過了,章維是死於災,這事怨不著誰。夥子,你到這多玩兩,你也有父母,早點回去吧。”
“爹我不走我現在就是王章維。”義山不依不饒。
“彩雲,彩霞,去搬張床進來,給哥哥安頓一下。”老人吩咐道。其實老人何嚐不想自己的大兒子能像麵前這個夥子一樣,能安然無事,還能管自己叫聲“爹”,想到這,老人的眼睛也濕潤了。至於,怎處置義山,他想著年輕人一時衝動,過兩就走了。更何況自己的腿,不僅用完了自己的賠償金,更是連章維的撫恤金也用完了,他能圖個什。
義山起身,幫助彩雲和彩霞,搬來幾塊門板,把自己隨身的軍大衣往上麵一鋪,就算自己的一張床了。
老人這時話了,“彩雲和彩霞,你兩今就睡外屋了,屋留給客人。”
晚上,媽媽回來了,她背著一大個背簍,手拿著釘耙和鋤頭,聽著家來客人了,高興壞了。連忙帶著彩雲和彩霞,張羅起了晚飯。
老人還特地開了一瓶白酒和義山對飲了起來。
晚上,彩雲和彩霞非得住外屋,但是被義山哄走了,“哪有哥哥睡屋,妹妹們睡外屋的呀。”
彩雲這下更納悶了,這人真的拿自己當哥哥了,真賴著不走了?
第二,早早地,義山還沒有緩過前幾奔波的,外麵就聽見了爭吵聲。
“王老漢,我見你是個殘廢,還有死了兒子,我借你兩個錢你答應把彩雲嫁給我的,你留個當兵的在家,是什意思。彩雲不要臉,我還要臉咧”那個個子不高,比義山矮了一個半頭,長得滿臉麻子,眉間還有顆大痣。
彩霞這時跑了過來,催促義山道:“你惹禍了吧快起來,走吧,走吧。”
這時聽見了彩雲的聲音,“誰答應嫁給你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管誰答應的,就是我王彩雲今死了,也不進你王麻子家的門。”
義山聽著彩霞的解釋,王麻子是他們的遠房表哥,媽媽走投無路時,去找他們家借了五千塊錢。他們卻落井下石,如果一年內還不上,就把彩雲姐嫁過去。
老人也在屋發起了火,“你你怎能找他們家借錢呢?這不是把女兒往火坑麵推嗎?”
義山穿好衣服,直接走了過去,把彩雲擋在了身後,“我是誰呢?原來是大表哥啊大清早的,發這大火。”義山拍了拍王麻子的胸口,“您這啊,氣大傷身”
“你誰呀”王麻子嘴角上揚,下巴吐出,惡狠狠地道。
“我,你都不認識?我王章維呀”義山低頭看著王麻子。
“王章維?章維不是在部隊麵死了嗎?”“他是章維?章維是我看著長大的呀”圍觀的村民議論紛紛。
彩雲這時去攔他,“哥,這不關你事。”
義山,繼續把彩雲藏在了身後,“誰不關我事了,彩雲是我親妹妹,誰要娶他,我這當哥的也能拿個主意。”
王麻子見義山個子比自己高這多,而且還自稱是章維,不覺口氣軟了不少。
“大表哥啊,大表哥,我們借錢的時候好了,一年還不上,你才來娶我妹妹,這不是還沒有一年嗎?”義山義正言辭地。
“是沒有到一年,但是”王麻子也不敢往下了,自己與彩雲現在頂多算表兄妹,再彩雲勾人,自己就理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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