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家園
(五)
屋外人越聚越多,眾家傭不敢出聲,隻有抹淚悄聲啜泣。束江將阿玄心翼翼安放在榻上,替他理了理亂掉的頭發,又扯過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遮住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
“去罷!”束江正準備跪下,為阿玄守靈,忽聽身後響起父親一句重重歎息,他轉過頭去,見父親坐在對麵的椅子上,閉上雙眼,揉著太陽穴。
“你們,都下去罷!讓我與玄兒,好好話……”束元疲倦地揮了揮手,遣去屋外的家傭,又轉頭對不知所措的慶榮,“慶榮,帶二公子回房去歇息。”
“父親……”束江上前兩步,在束元跟前蹲下,一把握住父親那雙粗糙幹燥的大手。
手心冰涼,束江的心抖了抖。
束元慢慢抬起眼來看他,從他的唇形,鼻梁,再到眉眼和神情,漸漸,另一張在自己心底塵封多年的麵容浮現腦海,扯著他心口真真泛起疼痛。
束江見父親久久不語,壓抑一整晚的情緒瞬間爆發,他低下頭不停親吻父親的手背,心中悲痛如海嘯卷起巨浪。
“父親,兒子錯了,一切都是兒子的錯……”
束元聽著,又像是什都沒有聽到一樣,他的眸子早就沒有光了,一片灰暗。
“阿江,為父給你的東西,你可要好好收著啊……”
束江赫然抬頭,見父親定定看著自己,臉上,竟湧出一絲笑意來。
那笑……束江隻覺詭異,不敢再往下深思。
束元收回視線,看向慶榮:“慶榮,帶二公子回屋!”
藩軍營地。
將營內,平治、申裕等人一字排開,皆垂頭,不敢話。隻聽帳內火爐燒得極旺,爐火劈啪作響,每響一聲,申裕的眼皮就跳一下。
“君上,臣下不敢欺瞞君上,所句句屬實!”猴子進帳之後就跪在地上,對著宓櫻,將之前對平治的話又重述了一遍。
宓櫻轉過身去,依舊盯著那幅地圖,但已是視線模糊。猴子之前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利箭穿心一樣,刺得她體無完膚。
阿玄。她在心底狠狠歎著,你為什不聽朕的吩咐,駐守石橋關口便可?終於還是要違背朕的旨意,固執地讓自己置身險惡之地?
她用力捏緊雙手,把即將湧出的眼淚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氣,穩住精神。
“銀大人——”
平治心中正七上八下,忽聽宓櫻喚他,便站出列來。
宓櫻稍稍轉過頭:“大人到底有沒有將朕的口諭,一字不落地傳給玄將軍?”
平治心中咯一響,驚得慌忙跪下,俯首貼地:“臣下不敢。臣下的確將君上口諭,與……與物品都如實傳達,不敢欺君!”
“那為何他會違令涉險更改作戰計劃,擅自率兵前往敵營腹地,中途卻中了埋伏?!”宓櫻一掌將地圖屏風扇翻在地,勃然大怒,帳中眾人皆跪,噤若寒蟬。
“到現在……”宓櫻重重喘著氣,怒目切齒,聲線亦發顫,“到現在,都是音訊全無……”
眾人都不敢回應,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申裕的心急促跳動,臉也憋得通紅。他悄悄抬起手,想要拭去額角淌下來糊住雙眼的汗水,隻聽“叮當”一聲,從前胸衣襟帶出一道金光來。
帳內本就死一般寂靜,這聲輕響此刻聽來,卻堪比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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