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異兆

    （二）

    “你們，從來就沒有真正把我這個君儲放在眼！是欺我年輕，還是覺得我軟弱好性兒？！既如此，今日本君儲便要讓你等賤民好好長長記性，教你們下輩子都還記得我的手段！！”滕申轉頭，衝隨行大喝一聲，“來人！給我把這膽敢頂撞君王的賤民斬了！！”

    問台原是新君行登基即位大典的地方，新王尚未即位，帝座便見了血光，自然是極凶之兆。對此，眾臣心中皆明，也都不敢妄自應承，全部站立不動。

    滕申見狀，火氣更添一分。

    明奇趕緊上前，貼於滕申耳側竊竊細語，苦苦相勸：“君儲殿下，這老者是閔戶城內有名的手工匠人，眼下大殿尚未完工，還有多處雕花需要他完成，若為一時之氣將他處置了，這之後的活計，要想找個手藝不相上下的人接手，怕是有些困難……”

    老匠人此刻也重新直起身來，對滕申恭恭敬敬磕了個頭，朗聲到：“老朽無用，自知不能令君儲殿下滿意。而君儲殿下捫心自問，您的言行，又何以讓百姓滿意？您明知現下國內虧空，百姓度日艱難，卻依舊要強征苦役，修建新殿，邊境戰事頻繁，您卻不管不問，任由賊寇侵犯！若一國之君昏庸偏執，置民生於水深火熱，如何擔當得起帝王身份……”

    “混蛋！閉嘴！！！！！！”

    明奇隻覺一陣疾風從麵前掃過，腰間一動，接著又聽人群中爆發一聲驚呼，跟著空氣中便迅速揚起一股血腥氣味。他心一沉，低頭再看，原本掛在自己腰間的佩刀被君儲殿下抽走，地上，橫臥著雕花老匠人的屍體，臨死前，老人依舊圓瞪雙眼。深至紫紅的鮮血在他身下攤開，那把佩刀——明奇被刀身反射的銀光耀得忍不住闔了闔眼——不偏不倚，正正插進老匠人的心口中去……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群臣紛紛下跪，不住磕頭。滕申站在人群中，喘著粗氣鬆開握住佩刀刀把的手，刀便“當”一聲，落在冰涼的石板地上，響聲又令諸人再次惴惴。

    “割下他的頭，高懸於宮門上，以此告誡所有勞工，如若再有頂撞逆反之心，本君儲絕不姑息，必殺無疑。”丟下這句話後，滕申麵無表情徑直離開，留下一眾臣子嚇得麵白腿軟，久久跪地不起，個個瞠目結舌，望向那一地被風吹得已經半幹的暗紅血跡……

    承京寺。

    居所，星汐倚在軟椅上，一手托著臉頰，另一手漫不經心地翻著一本書，又不時抬起頭去看空，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用過早膳過來，星汐見滕申不在，聽侍衛，君儲殿下帶著一眾大臣隨行去視察新宮工地，走時並未幾時返回。

    星汐照著尋常的樣子，給君儲居室的花草先澆了一遍水，又往香爐倒了一撮新製的安神香，看了看今日殿下所服藥湯的方子，最後，才坐下來，就手拿過一本書看。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屋外長廊響起一連串急促腳步聲，星汐稍稍探身望了眼窗外，便立即回到自己書桌前擺好書本，端端正正坐下，作出看書習字的樣子，一雙耳朵，卻警覺地捕捉窗外的一切動靜。

    “見過君儲殿下！”滕申和明奇剛剛踏入殿內，往居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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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星汐忙站起身，擱下手中書筆，跑著迎上前去。

    還未走近，他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隨二人飄進屋來，星汐一怔，轉而迅速瞟了一眼，見滕申一臉黑沉，沉默不語，雪白的素衣上，濺了一串血跡，煞是醒目。

    不等星汐發問，明奇便衝他悄悄使了個眼色，星汐會意，按下不提，隻乖巧走到燭台邊，將安神香點燃，又把香爐捧著遞到滕申眼前。

    “殿下去視察一上午，定是累壞了吧！星汐為您換了安神香——今日這些，是星汐新配的方子，比之前的更為柔和，藥效亦更加持久。殿下試試，若是喜歡，星汐今後就照此方來製。”

    滕申狠狠掐了掐眉心，看了看星汐，遂接過香爐放到鼻尖。他閉上眼，任嫋嫋煙霧從鏤空的縫隙中升騰而出，一絲一縷地往鼻孔中鑽去。隨著熟悉的薰香氣味的不斷浸入，滕申這才感到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先前那股直衝頭頂的怒火，也如潮退似的，漸漸消散開去。

    隔了一會兒，滕申睜開眼來，見星汐仍恭恭敬敬候在階下，低眉順眼的樣子，既乖巧，又讓人有些心疼。心中為他如此懂事而動容，滕申眼眶泛起微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滕申轉過頭，朝站在另一側的明奇揮揮手，示意他退下。接著，又暫時擱下香爐，往軟榻坐了坐，放平雙腿，將一張毛毯扯過來搭在腿上，又重新拾起香爐抱在胸前。

    星汐見君儲已平複心情，也不再擔憂，便回到自己書桌前，繼續習字。

    滕申垂眼，看星汐一筆一劃寫字極是認真，因素日習武的緣故，呼吸吐納都極穩重，所以寫字的功夫自然也是勝過同齡孩子七八分，且近來瞧著，愈發有了灑脫老練之風。

    滕申視線緩緩移動，又落在星汐頭頂。驀的，他才意識到，原來這個孩子的頭發在不知不覺間又長長了不少，為了練武方便，侍女將他頭發束起來，精心編成一股股辮兒，又合攏了一齊紮在頭頂，形成一個髻。

    看著那一頭漆黑烏亮的頭發，滕申忽生感慨，不由歎了口氣，星汐聽到，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