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圓

    （四）

    “心門檻。”

    “知道。”

    宓櫻稍稍抬腳，邁過麵前一道門檻，走進木屋。進屋後，便立刻被屋內的暖流包裹。她抬眼一看，屋子生著一個壁爐，麵柴火燒得劈啪作響，時不時冒出幾顆火星子，稍縱即逝。

    “是以前獵場看護人住的地方，後來荒廢了，有一次我上山采藥見這屋子還好，就抽空收拾了，當一個歇腳的地方。”束江把追月安頓好，也跟著進了屋，看宓櫻好奇打量，也不知道先烤烤火暖暖身子，遂把她往壁爐前稍帶了帶。

    宓櫻一麵伸出手去烤火，一麵環視四周。從外麵看著，木屋毫不起眼，甚至還有幾分醜陋，可一走進來，卻發現屋內讓束江布置得十分溫馨。房前屋後，堆著他上山采來的一些藥材；靠著窗邊的簡易書桌上，則散亂放著不少醫術藥典，宓櫻匆匆一瞥，甚至還見到幾本佛經。宓櫻瞧著，其中一兩本倒是眼熟，細看之下，原來是自己以前在藏書閣時常翻看的那些，後來像是被星汐拿去讀了，一直沒還回來。不知為何，此刻卻在這見到。

    宓櫻側頭，見束江正蹲在地上，背對自己，在靠近爐火的地上鋪了兩層蕉葉，又把她那雙濕透了的鞋放在上麵，借著熱氣將鞋烘幹。她又轉過頭去，看著那兩本翻開了的佛經書頁上，還有自己讀經時，隨手記下的瑣記和心得，字跡潦草，又孩子氣。想著這些文字怕都已經被束江看過了，宓櫻心中又是羞又是惱，瞬間，臉又不自覺紅了起來。

    “頭還是有些發暈？”束江對此卻毫不知情，他擺弄好鞋子，站起身來，見宓櫻滿臉通紅，神情有些慌亂，還以為是她身子不適。宓櫻聽了，趕緊隨手一撥，將翻開的書頁合上，心虛地看他一眼，連忙搖搖頭。

    束江笑笑，拎起火堆上的水壺，給宓櫻沏了一杯薑茶，宓櫻接了，埋下頭去淺飲一口，暖流過喉，也讓她稍稍鎮定了些。

    “瞧你的，我就那沒出息？兩杯百花釀而已，哪就醉得找不著北了……？”想想，宓櫻淺笑出聲，輕輕白了束江一眼。

    “是嘛？”束江站著，深深看了她一眼。此刻，她臉上的胭脂已全然褪去，頰邊隻留一抹極淡殘紅隱約可見，不知是熱氣烘的，還是別的什緣故所致——總之，讓他不由想起落櫻的花瓣，粉嫩溫柔，因而心中跟著一醉。

    “今晚的酒真好，隻可惜太少了，生怕不夠分，因而不能盡興暢飲呢……”著，宓櫻又是憨憨一笑，爐火在她雙眸中映出兩朵橘紅花來。

    束江見她一臉孩子氣，忍不住笑道：“平樂又不比長尾，哪有那多百花酒啊！就為這半壺酒，害我跑遍了整個集市，足足找了一整，才隻不過得了這寶貝似的一丁點兒，還都讓阿櫻你喝了一多半兒——若是還嫌少要怪我，可就當真‘過分’了啊”

    宓櫻聽著，也樂了，明白他所句句在理，又想著他挨家挨戶去給她討酒的“可憐”樣子，心中隨即暖意蕩漾，眼底跟著便泛起波光。

    “是呢，這世上，唯有長尾，才得如此佳釀……”

    長尾，長尾。

    那是，兩個人都在極力心翼翼回避，卻又始終躲不開的名字。

    宓櫻看向束江，心內情愫如潮，湧動不止。一時寂靜無言，宓櫻望向窗外，空中那輪愈發明亮的圓月，窗下蟲鳴陣陣，更加凸顯山間夜晚綿長幽靜。

    “阿江，你，想家嗎？”

    束江聽著，瞳孔一縮，人亦愣住，雙手不知安放何處。

    “今日月圓之夜，本應高興的。你若問我先

    前，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怕出來，阿江會覺得我虛偽至極呢……”

    宓櫻眼珠不動，依舊盯著月亮，束江看到她眼底霧氣凝聚，水潤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