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
(二)
被束江擁在懷中,緊貼他的胸膛,呼吸中,他身上那股淡淡藥香氣味浸潤心肺,宓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任何地方能比得上阿江的懷抱,可以讓她覺得安寧無憂。
聽著他柔聲敘述那個神奇夢境,感慨之餘,宓櫻不由悵然。自即位至今,她似是從未嚐過真正的愛戀滋味,盡管,昭陽所寢殿的男侍像走馬燈一樣流轉不停,但如今回想起來,也都如潮水一般,來來去去,未曾留下絲毫痕跡。
包括阿玄。
想到此,宓櫻的心像被隻手揉了一把,癢中帶疼。
阿玄,是從心上開出的一朵花,曾經也是那樣令人欣喜。她也以為自己能一直以自己的心血為養分,好好澆灌這朵花呢,卻不知從何時起,漸漸力不從心,漸漸失了耐性。
世上有那多肥壤沃土,你為何,偏偏選擇生在我心,這處陰晴不定、晴雨無時的危險之地?
到底,原本就是她對不起他的……
“怎了?”聽得她埋頭低歎一聲,束江低了低下巴,吻在她頭頂,擁著她的手臂稍稍用了點力。他心底也有些疑惑,原以為,這場歡愛雖是來得太遲,但畢竟由心由情而起,至少能讓她滿足和快樂,卻未料到,她眉間始終凝結一股憂愁揮之不去,也像根看不見的絲線似的,繞在他心上,越纏越緊。
宓櫻反手摟緊束江,沉默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知道,阿江,你……”
她著,抬起頭來望他,眼底閃著淚花:“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與我共度漫漫長夜,一起並肩迎來朝陽的人……”
“昭陽所內無朝陽,聽來一定很諷刺吧,卻也的確如此,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會與他們其中的一個孕育‘孩子’。”
“阿江,也許來你不會相信,‘孩子’,對於我這樣的人來,是多遙不可及的奢望啊!置身帝座,卻時時刻刻都像赤足赴火。如果,我不能給這個孩子足夠安穩無憂的生活,那我情願……”
宓櫻聲線劇顫,哽咽難語。
“你情願長期服用傷身之藥,飽嚐由此帶來的苦痛折磨,也絕不會留下任何,能夠將她帶到這動蕩世間來的可能,對嗎?”束江手掌撫上她臉頰,手指輕柔拭去她眼角淚痕。
“阿江,你……”宓櫻一愣,那個在心隱藏多年的秘密被他不經意地輕聲點破,驚詫之餘,卻也釋然。
“你忘了我是藥師,要發現這個秘密,實在不是什難事。”束江在她光潔額角烙下淺吻,憶起往事,也不由感慨萬千。
“入宮後一段日子,有一,師父忙得不可開交,便讓我照著藥方給君上配藥。也就在那時起,我看了許多你日常用藥的藥方,才明白了女帝男侍成群,卻從未有過身孕的原因究竟何在。”
“那一刻,我禁不住感歎,這世上,竟真的有對自己如此狠心的人!為了身下帝座安穩,為了朝堂百口緘默,不惜傷害自己,一襲皇袍之下掩蓋的,是遍身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阿櫻,對我來,發現秘密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守口如瓶,如何瞞過海,既要騙過眾人,更不能讓你起疑。”
“我想了很多辦法,也私下試驗過很多次,絞盡腦汁地將那些會損傷身體肌理的藥物一點一點換成滋補的。至於你的一日三餐和點心,隻要經我手準備,也一定會細細鑒別,剔除掉那些對你身子沒有好處的部分。我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具有如此的耐心與毅力,明明是一旦被人發現,就會引來殺身之禍的冒險事,卻始終停不下手來……”
“阿江,你……”時至今日,宓櫻才明白束江對自己情深至此,心底是深深的震驚與不安,想到自己曾經對他做過的一切,此刻,她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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