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疫病

    （三）

    攝政大臣童援府邸。

    書房門開合不定，進來送信的下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但每個人進屋後，無不垂頭噤聲，心翼翼捏著手或厚或薄的信件走到案桌前，輕輕放下後再轉身離開，沒有人敢多留一刻，更沒有人敢往一邊窗戶的方向瞄上一眼。

    窗前，童援倒背雙手，盯著窗外園子那片海棠樹愣神。昨夜一場不歇氣的急雨，把剛剛冒出點頭來的嫩花兒打得七零八落，花瓣花骨朵兒鋪了一地，裹進泥汙中，瞧著著實令人心疼。

    身後的屋子，細碎腳步持續不斷，間或混著紙張折疊的聲音。童援聽在耳朵，心情也愈發沉重起來。

    終於，送信的人不再進來，童援挪了挪有些僵直的雙腿，這才緩緩轉過身來。

    案桌上，信件、奏折已經堆成了山，頂端的還在往下滑著，最後橫七豎八亂成一攤。

    童援隻瞟了一眼，太陽穴就突突突地跳起來，引起一陣心悸。

    這些書信，即便不看，他也能將其中內容猜得個八九不離十。

    “眼下國中之急，唯有西疆平西王父子二人可解。”

    “平西王父子深得君上器重，又握有兵權，西疆藩軍曆來驍勇聞名，若能調集解圍，必能給亂軍重創。”

    “蔓渚山脈路途遙遠，且氣候多變，家軍隊若長線前往，定因體力耗損不敵亂軍。若平西王父子肯出兵，則由西境直插敵部中心，出其不意，是為上策。”

    ……

    童援閉眼，捏了捏發脹的眉心。連日來，這些來自朝堂群臣的建議書源源不斷送至自己的案頭，眾口一致，將化解此次北部危難的受命人指向銀平治、滕申父子。眼下情勢危重，君上又借故躲在行宮不理政事，近來北部瘟疫盛行，漸有朝宮城閔戶蔓延之勢，為此，童援一班攝政大臣每日焦頭爛額，卻仍舊不見一絲起色，引得朝中群臣非議，宮城外民怨頗多。

    一番深思熟慮後，童援終於坐回座位，提筆寫下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鄭重加了封印，命人當夜加急送往西疆藩府。

    次日，藩府。

    “豈有此理！”

    突如其來的暴怒斥聲將守在屋外的世子近侍統領其嚇了一個激靈。與一旁的侍從交換了個眼神，其偷偷朝屋內瞟了一眼，從屋門留出一絲縫隙，他看到王爺銀平治正舉手指著世子的鼻子，雙眼圓瞪，怒不可遏。

    “這樣要緊的事，你竟然瞞著我？！”平治指向滕申的手抑製不住的劇烈顫抖，而麵前的滕申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坐在座上，翹起二郎腿，不緊不慢喝著茶。平治看著，心中的怒火又燃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