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險路

    （三）

    兩日後，彧兒腿傷痊愈。這一大早，霧靄深重，束江隨童援屬下來到東營，查看彧兒腿傷。

    束江此來，還為著另一件事。之前，他見彧兒一身都是舊傷，心中不忍，便求得童援同意，將彧兒從苦役營調到司夥房，這樣，每便不用去工地做苦工，隻需幫著夥夫劈柴、燒水、摘菜，也能避免腿傷複發。

    束江來到營房時，正當苦役勞作的時候，因此營房空曠，監軍也都去了工地。童援屬下知趣候在屋外，由束江給彧兒看傷。束江倒是一點沒察覺彧兒看自己的目光中帶著些許不同，隻顧埋頭細看他愈合的傷口，又握著他的腿上下輕輕晃了晃，見果真無礙，這才放下心來。

    “去司夥房的事情，我已經給童大人好了，他也通知了季工頭，想來，今明兩日就會讓你過去幫手，”束江打開藥箱，找出一個藥罐，擰開蓋子，食指尖去沾了一些透明藥膏，細心塗在彧兒傷口愈合後的疤痕處，又看看他，笑道，“我把這罐去痕膏留給你，你記著每早晚塗抹兩次，就不會留疤了。”

    罷，束江抬頭望了望窗外，隔著白茫茫的大霧，不遠處，童援屬下在長廊下等候的背影也隻能勉強看得到個輪廓。

    “今日我不能久留，得快快趕去工地找童大人，”束江手腳麻利收拾了藥箱，站起身來，對彧兒點點頭，“大霧，怕勞役幹活時視線不清，免不了受傷……”

    “大霧，視線不清，才好另行他事吧！？”彧兒直直盯著束江雙眼，毫不客氣到。話音剛落，就見束江一怔，跟著臉色騰的一下變紅，又再變白。

    “彧兒，你……此話是何意？”愣了一會兒，束江才開口應他，不知是心虛，還是意外，話聲較之前明顯低了很多下去。

    彧兒豁地一下從床沿站起身，逼近束江，瞪圓了雙眼：“我一向欽佩公子為人坦蕩磊落，卻不想，您隻視我們這些下人為玩偶，認為我們是可以隨意愚弄的嗎？”

    束江被彧兒一通指責搞得摸不著頭腦，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後退半步，盯住他看了好一會兒，見他確實不似玩笑，也當即臣下臉來：“彧兒，你這話究竟是什意思？我何時將你們這群人視為下人，又何時愚弄過你？”

    “哼！”彧兒狠狠將手中藥罐狠狠摔到地下，指著束江鼻子，道，“近來東營的兄弟們總，一起在工地幹活的除了苦役，還有一隊不清來曆的陌生人。這幫人好像特別受優待似的，不僅不用做苦工，在工地上還有童大人命人特別安排的熱水食充饑，連監軍也被收買了，對這群人絲毫不加監管……更讓人費解的是，這群人總是在收工以後聚集點數，再由童大人的人領往西門方向，據吃住，也都在那邊的一處廢舊園子。這一，我倒是好奇了，總感覺這哪像是‘苦役’呢，分明——”

    彧兒上前一步，定定看住束江的褐色瞳孔，一字一頓地重重到：“分明就是兵士吧？！”

    “我以前幹活，曾經有老人兒告訴過我，西門那邊，緊挨著孔翎宮，亦即是皇帝存放各種奇珍異寶文玩字畫的地方。那位童大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啊，”彧兒見束江眼底有了一絲不容察覺的慌亂，鄙夷地笑笑，“打著給主子修宮牆的旗號，卻打起了見密道通往家寶庫的主意，還想給自己撈點兒養老本兒呢——公子，您，我們是不是該去告訴那狗君儲一聲，好讓他防防家賊呢，哈哈哈哈！”

    彧兒的話聽在束江耳朵，尤為刺耳。他忽然想起那日與阿櫻商議時，她的那個主意。盡管也是可行，但此刻，麵對誤會自己的彧兒，他總覺得無法再隱瞞下去，這段日子以來，他的神經無時不刻都緊繃著，早已達到了承受極限。

    束江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將藥箱重新取下，放回到床沿上。他抬眼，直視彧兒的雙眼，一臉平靜坦然。前後的情緒變化，倒讓彧兒有些不防，又感覺束江投過來的目光灼灼，背後仿佛有一股不清道不明的強大力量。

    “彧兒，你聽好，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每一個字，都是深思熟慮過後的決定，絕非兒戲之言。”

    束江站定，道：“你的沒錯，工地上那群看上去頗為怪異的人，的確不是與你們一樣的苦

    役，而是我家這些年來私下豢養在野外山穀的死士。”

    “他們喬裝打扮混入工地，就是要在苦役大修宮牆的掩護之下，暗建一條通往問大殿的密道。這條密道，將為之後援軍入城提供唯一的可能。”

    “我一定要趕在滕申登基即位之前，將這條密道修建好。這樣，便可將他囚禁，逼迫他交出國璽與振國劍，讓另一個真正有治國之誌和治國之力的人走上問台，成為下一任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