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四）

    慌亂中，宓櫻不知自己是如何行出大殿的，隻記得剛走到偏廂門口，雙腿便一軟，整個人癱坐到門廳的軟椅上，心髒突突突跳個不停。桌上有隻水壺，她慌不擇地拎起來，往杯倒了半杯水，急急一口飲光，仍覺喉嚨火燒似的，快要裂成絲絲縷縷，又接連喝了兩杯清水，心跳這才稍稍平穩了些。

    此時，內殿動靜漸漸了些，宓櫻屏息又等了片刻，才見星汐走了出來，手拿著之前那紙謝罪書，八岐大蛇佩刀斜斜插在腰帶上，刀身上的血漬已經被擦拭幹淨。

    星汐走出來，看了一眼宓櫻，衝她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事情已經“處理”完畢，不等她應答，又急匆匆從一側取了筆墨，順手將那張謝罪書鋪在宓櫻麵前的案桌上。

    “娘親，稍等片刻，待我再寫一道君令，赦免您之前所背負的一切罪名。如此，明日大典之後，您就能名正言順住進閔戶宮城安心養胎了……”完，星汐提筆蘸墨，不料，宓櫻手更快，一下摁住他手腕，將他手中的筆一把抽掉，擱到筆架上。

    “娘親，這是？”星汐不解，瞪大了雙眼。宓櫻垂眼思忖片刻，旋即，抬眼衝他笑起來，目光中溢出溫柔。

    “這個不急。我先問你，宛川國的振國劍與國璽可在？”

    星汐見問，先是一怔，繼而點點頭，答：“在。之前，此兩物都是孩兒親自替滕申收起來的，就放在大殿的龍梁上。”

    宓櫻又笑了笑，道：“那好，汐兒，你去將這兩物取來。”

    “……是。”心中縱有千般費解，但見宓櫻極是認真鄭重，且在星汐看來，她話從來都是有分量的。於是，星汐便依言去取了來，恭恭敬敬交到宓櫻手中。

    宓櫻接過，將裝有國璽的正黃色包裹在手掂了掂，放到一旁，又抽出振國劍看了看。兩物都是耀眼的明黃色，星汐看著，也不由心中一動，悄悄歎了一聲。宓櫻聽到，瞟了他一眼，看他一臉認真又向往的模樣，不禁咧嘴笑了笑。

    “汐兒，這兩樣東西，你一直都想要的吧？”

    星汐見心思被宓櫻看透，臉先是一紅，後也坦然，便望向她，重重點頭，眸子璨若星辰。

    “嗯！娘親的沒錯，振國劍，國璽，此兩物，便是汐兒這一生最想要擁有的東西了。”

    “你從便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亦能為之付出最大的努力。這樣很好，也正是教我喜愛你的地方。”宓櫻動腕，將振國劍放回劍鞘，稍稍轉過身去，偏過頭將桌上的謝罪書又看了一遍，挑了挑嘴角，“不過，眼下，我還不能立刻就將這兩個象征宛川國君身份的重要之物給你——”

    “這……這又是為何？”星汐聽了，煞是意外，忍不住往前湊了兩步，走到宓櫻跟前。

    “娘親，您不會……”星汐一著急，拉住宓櫻衣袖，眉頭緊鎖，話聲也陡然大了幾分，隱約帶著些許哭腔。

    “您不會臨陣反悔了吧？！”星汐直直瞪著宓櫻，隻覺她這一身火紅的衣衫和唇脂顏色，刺得雙眼有些發幹發澀。

    對於星汐的反應，宓櫻像是早就預料到似的，並不感到驚訝。她仍舊笑著，抬手摸了摸星汐頭頂，大掌扣住他後腦勺，又替他把貼在額角被汗水浸濕的頭發理了理。

    “你忘了，眼下，隻要滕申的死訊尚未公開，他就仍然是宛川君儲，此兩物也就仍屬於他——你若想成為王位繼承人，也隻有由君王本人親口宣布。除此之外，任何形式，都會被視為篡權奪位。”

    “可……可是，滕申已經……”星汐聽著，心中猛然涼了半截，不由回頭朝內殿方向望了望，腦子一片空白。

    “這，我竟不能作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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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宓櫻看他一臉沮喪失望的樣子，又笑，傾著身子，道：“不要緊，立你為君儲這個任務，由我來完成就可以。”

    “啊？？”星汐不解，瞪圓了雙眼想了半，卻依舊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宓櫻正正臉色，道：“明日大典，我會扮成滕申登基。屆時，你隨我一同登上問殿去。大禮完畢後，我再立即下一道退位詔書，立你為君儲，待十年之後，你成人那日即位為國君。問殿上的禁軍都是童援韋彰兩位大人親自安排，自是極妥當的。隻要過了明日大典這一關，汐兒，你一直以來的夙願和追求，便指日可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