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疑心生暗鬼，有時候就是念頭一起，人總免不了胡思亂想。

    馬五恨自己，明知道爺爺躺在醫院，還是鬼使神差地跟著那個背影下車，還追出去兩條街。

    可是，隨著人流的減少，那個背影越來越清晰，越看越熟悉。

    他不由得將腳步放慢，隻不過前麵的那個人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也隨著他的速度放慢了腳步。

    當熟悉的頭油味兒飄到鼻空，顧不得身處何地，馬五幾乎愣在當場，那個味道是他從聞到大的。

    刺耳的鳴笛聲和人們的尖叫並沒有將他從震驚中喚醒，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如勁鬆般蒼老堅韌的手將馬五拉離斑馬線。

    在圍觀的眾人鬆了一口之時，馬五深吸了一口氣，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尖叫著：“馬老三！”

    隻見眼前，眼凹鼻挺，銀發如鉤的老者，不是馬老三又是誰？

    話音未落，一巴掌拍在馬五後腦上，帶著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掌風以及熟悉的河南口音：“打死恁個龜孫，兩沒見長湖性了，學誰不好學你那個七孫爹，叫俺什，叫俺什？”

    “爺爺。”馬五沒好氣兒地叫了一聲，謝過看不過他挨打幫忙報警的熱心市民，拖著馬老三衝破重重圍觀來到一家拉上卷簾門歇業的按摩店門口前蹲下。

    “你真是我爺爺？”

    馬老三二話沒，操起手來又是一巴掌，打得龜孫馬五眼前星星是一茬又一茬。

    “你是馬老三，”馬五一擼頭，“再打就去球嘍。”跟這老頭在一起，馬五也會偶爾冒出幾句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方言。

    見馬五真的惱了，老頭也不哄，嘿嘿笑了兩聲從幹裂的嘴唇冒出熟悉的咒罵：“掂你類皮兒牛吧，你個半生子不熟類。”

    “你個老不正經的，”馬五回了一嘴，朝爺爺蹭了蹭，“老三，你在這兒，那醫院那個老東西是個啥？”

    馬老三圓眼一瞪，抽手照著馬五腦一巴掌接一巴掌：“日你個仙人板板的，那是你爺爺。”

    “仙人板板是四川話，”馬五抱著腦袋跳開半米遠，“那個是我爺爺你是個啥？”

    這一下真把馬老三氣著了，脫了鞋操著不知穿了多少年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千層底布鞋就往馬五腦袋上招呼：“懟死你個禿孫，你俺是誰，你俺是誰？”

    “你是我爺爺，”馬五一把搶過鞋底，氣呼呼地，“你是我爺爺，躺在醫院那個也是我爺爺，那問題來了，我有幾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