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周吉所說，帳篷很暖和，一點都不冷，聽著他均勻的呼吸，餘瑤非常羨慕。她翻來覆去怎都睡不著，一半是因為腦子亂糟糟的，一半是因為身旁有個陌生的男人。她要在這間安全屋，與周吉近在咫尺，朝夕相對，吃飯睡覺在一起，連一天解幾次手，是大是小都瞞不過，這日子怎過啊！

    她心煩意亂，探出手去從兜掏出手機，猶豫片刻，用力按下開機鍵。開機聲響起，靜夜顯得尤為突兀，餘瑤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機藏進睡袋，掀起內衣緊緊捂住。短信和微信的提示音接連不斷，不知有多少條，好一陣才消停下來。她鬆了口氣，顧不上細看，七手八腳把鈴聲調到靜音，探出頭去望了周吉一眼，他的臉被爐火照得半明半暗，似乎沒有被吵醒。

    心跳得很厲害，手也抖得很厲害，仿佛要揭開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餘瑤點開手機，信號不大好，半天都打不開，她把手伸出睡袋，拿著手機來回找信號，折騰了好一會才看到內容。十幾個未接來電，幾十條微信，都是問為什不來排練，馬上就要出發了她人在哪，沒出什意外吧。收到的最後一條微信是晚上七點多，陳素真發來的，她說大巴已經出發了，就缺她一個，劉教授很生氣，沒什急事的話，最好打個車連夜趕過來跟大部隊會合。

    餘瑤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大巴已經出發了，他們在路上遭遇暴風雪，零下三五十度，蜷縮在冰冷徹骨的車廂，人人自顧不暇，沒人能伸出援手……她緊握手機，忍不住抽泣起來。

    抽泣聲吵醒了周吉，他靜靜聽了一會，起身拿了一盒麵巾紙遞給她，餘瑤抽幾張擦了擦眼淚，沒頭沒腦地說：“他們……大巴正好被暴風雪……堵在半路上……”

    周吉幹巴巴說：“那真的太糟糕了，柴油會凍住，大巴車半途拋錨……太糟糕了……”

    餘瑤腦子“嗡”一響，手忙腳亂搜索新聞，抱著萬一的希望給陳素真發微信，打電話，然而信號一直很弱，始終沒能成功。周吉看了看手機，他收到的最後一條微信來自秦貞，幾個小時前她說胡楊渡市遭遇百年未見的暴風雪，他們全家已經躲進地下室，暫時沒什事，之後手機就一直連不上網，信號顯示為斷線。

    一忽兒傷心，一忽兒慶幸，餘瑤舉著手機直到耗盡最後一格電，屏幕暗下去自動關機，她垂下酸軟的手臂，把手機丟在一旁，萬念俱灰。她拱起身子，在睡袋蜷縮成一團，緊緊閉住雙眼一動不動，就像死去一樣。

    餘瑤不知道自己是什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周吉已經不在帳篷，壁爐的火燒得正旺，暖烘烘，懶洋洋，身上很舒服。她慢慢記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陳素真他們大概是凶多吉少，她無能為力，如果當初向她和盤托出，拉她一起當逃兵，會不會是另一個結局？餘瑤呆了很久，心也清楚，以陳素真的性子，是斷然不會相信的！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周吉的“烏鴉嘴”？如果不是出於好奇，鬼使神差喝了仙雲茶，她也將在那輛半途拋錨的死亡大巴上，望著車窗外的暴風雪蜷縮成一團，意識模糊，投入死神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