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升看了看鏡子，歎了口氣。

    他剛剛醒來，還在穿衣服，鏡子那個影子，明明應該是他自己，卻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時間過得真是快啊，周大堂主想。就算群山的術法有成之後，衰老也會漸漸變慢，但過了這久，鏡子的那個樣子，也早已經和當初全然不同了。

    他有時候會想，真的已經過了這久？距離他記憶中的那個周月升和白石峰，真的已經過了三十多年？

    他還記得，那時他還隻是白石峰的一個普通門人。人間和平，無憂無慮，和現在的人間幾乎一模一樣。他自己也每過著混吃等死的日子。當時他和他的那些同門，每也會對那老頭整的嘮嘮叨叨感到厭煩，覺得他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神經質。

    三十年過去，他成為了白石峰的主人，得到了一個美麗的妻子和女兒。有了一批和當年的他自己一樣的門人。幾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對，幾乎。

    為什幾乎呢？周月升不知道。他隻是隱約地有這種感覺。時間過得太久了，記憶變得模糊，當初的許多目的，也跟著變得模糊。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記不清最初自己想要的是什了。

    不過這樣也好，當他偶爾錯過了什的時候，他也覺得無所謂。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糾結，也不需要選擇，等著時間替他解決一切。

    雖然失去的那些東西，很多再無法找回來，它們便在他的心留下一個空洞，讓他總覺得自己少了什，讓他在偶爾的夢醒或是即將進入深眠的時候，在他心中掠過一瞬間的影像，在好像在提醒他，自己真的是不完整的。但那影像太過短暫，幾乎無法揭示任何事情了。不過周月升覺得，那應該是無所謂的事情，因為隨著時間過去，和當年的白石峰距離越遠，這些時刻也必然會越少發生。周月升想，也許總有一，他會遺忘一切，這樣他將獲得真正的平靜。雖然他還是不完整的，但是他不會再在乎，不會再有奇怪的感覺，能夠平和地接受命運。

    所以他才將白石峰，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哎，好像是很可恥，但誰又不是這做的呢？雲中山現在的這些所謂高層，真正還想要做些什的，可能也隻剩下那個塵刑虛和齊首丘了吧？他們兩個，都隻是看不清形勢的蠢蛋罷了，一個抱著他那本名為“贖罪”的書，一個抱著他那個名為塵世閣的枷鎖，其實都隻不過是早已逝去的那個時代的殘影而已。他們自己掛了一串胡蘿卜在眼前，騙自己這是對雲中山的責任，盲目地追逐。

    根本是徒勞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逆轉時間，重現曾經走過的路。喚回當年的那個時代。過去的東西，就該讓他過去了。

    包括……那個青玉之間。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了些。他這才想起，好像沒在房中看見周洗玉。不過他也並不擔心。反正青木林是沒有危險的。這個時候，周洗玉應該早就跑出去玩了吧？這個年紀的孩，總是有無窮無盡的精力。他這樣想著，推開旁邊的窗戶，新生的陽光揮灑而入，空氣微冷舒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

    是的，這就是屬於周大堂主的白石峰，他的囚籠和樂園。

    “李秦的事情，你有和山主？”流筌在身後。

    周月升假裝沒有聽見，又扣上了一個扣子。

    “月升，我知道你不想管這種事，但問題已經發生，始終需要解決。”

    周月升沒有回頭，淡淡地：“所以呢？”

    “這次那孩子差點死了，真的要等到不可收拾，才願意直麵事實？”

    “什事實？我沒有看見任何事實。”周月升搖頭，“靈氣的亂流，每個術法的學習者，都遇到過。他要在白石峰繼續待下去，以後甚至會遇到逆風。身為群山之人，隻要沒死，他便還有足夠的時間去糾正他術法上的錯誤。這又是什值得關注的事情？”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流筌的聲音忽然地變大了，“你明知道發生了什！你明明知道，那孩子他根本連地風眼都感應不到，若非有人將大量靈氣打入他的身體，想要置他於死地，根本不可能引發靈氣亂流的！”

    周月升微微地笑了。

    他覺得自己的笑容已經很勉強了，但是他還是要保持下去。因為這還是在白石峰。這還是隻一的開頭，他寧願讓自己相信，這一還會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