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關上了。重雲大殿之內隻剩下燈燭的火光，看起來有些昏暗。

    這場景似曾相識，之前連意帶李秦來這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子，連意想。他轉身看向山主。出雲的臉幾乎有一半隱沒在立柱的影子。他看不出這個山主在想什。

    覲見的時候，山主一直並沒有什，聽完連意的回報，隻對一些含糊不清的部分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就在他以為事情就此結束，要告辭的時候，山主叫住了他叫他暫待。沒過一會兒，齊首丘便喘著氣跑了進來。然後是周月升和父親連阡陌。最後甚至連塵刑虛也到場了。

    雲中山得上話的人，已經全都在這件殿堂之中了。很明顯的，這次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加嚴重。

    不過這也不奇怪，連意想。能擊敗群山的，也隻有群山本身。他並不了解戰爭，但是還是知道一些曆史。三十年前群山應該有一場戰爭。那次是雲中山勝利了，從此以後人間進入和平年代。

    三十年中，雲中山都並不存在所謂“敵人”。江雨眠是上藏真的副堂主，基本已經代表雲中山的頂尖戰力。能讓他甚至無法傳消息回來，多少能夠明敵人的強大。

    敵人當然不可能在一個江雨眠之後就止步。這恐怕是戰爭的前兆了。

    這次，雲中山仍還能勝利？連意不知道。

    “連意，把剛才回報的那些事情，重新再一遍。”出雲。

    連意回過神來，嗯了一聲，照著做了。

    他注意到，在他敘述的時候，父親與塵刑虛一直沒什變化。周月升卻微微笑起來，隻是那笑容看起來又是興奮，又是猙獰。齊首丘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他原本就胖，感覺整張臉都擠在了一起，看起來十分滑稽。但此時此刻，連意什也笑不出來。

    等到終於完，出雲沉聲：“事情大致如此，你們怎看？”

    “還能怎看？這是挑釁。”周月升冷冷地哼了一聲，：“當年的失敗，大概他們所有人都不甘心吧？隱忍了這多年，怎可能不想找回場子？”

    周月升“挑釁”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沒話，看來也是認同這法了，隻是他提到“當年的失敗”，那基本已經確認，攻擊雲中山的，就是當年無心之岸的殘黨。如果真是如此，新仇舊怨累計，就算江雨眠在那場圍殺之中能僥幸不死，現在處境，隻怕也是凶多吉少。

    連意心中一片冰冷。

    塵刑虛搖了搖頭，：“已經隱忍了這多年，忽然發難，必然有其他的原因。”他想了想，轉身對著連阡陌：“江雨眠現在已算失蹤，那‘白曜’呢？”

    “白曜一直是江雨眠佩戴，應該也已失落。”連阡陌。

    塵刑虛歎了口氣：“那看來，從頭至尾，他們的目的，都是‘白曜’了。連阡陌，你明知道江雨眠身份特殊，當初又為什要把他派到不老城去？”

    “遣人前往東澤的事，我當時已經明確表示，根本沒有必要。因為如果真有其事，指派少量人手，根本隻是自投羅網。而繞過群山大會，私自調動大量人力，又根本是不可能做的事情。是山主通過雲文台下頒的命令，上藏真也隻能聽命而為。”連阡陌淡淡地，“況且不老城的事，關乎無心之岸。我需要和浮雲城互通，在我之下，江雨眠已經是上藏真的最高戰力，由他帶領，最有可能在變故發生時保全眾人。不讓他去，又讓誰去？白曜關乎江雨眠的靈維，總不能不讓他帶著吧？”

    他話鋒一轉，矛頭已經直直地指向出雲，連意心中驚異之間，齊首丘走上兩步，走到兩人中間：“好了，現在糾纏責任歸屬，也已經無濟於事。敵人有備而來，原本就無法預料……”

    塵刑虛：“是否可以預料，都不是最主要的事情。我們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並沒有徹底擊敗無心之岸。他們之所以三十年沒有聲音，隻是因為‘太陽’已經隕落，再無人可以領導他們罷了……”

    周月升打斷：“什太陽，隻是個瘋子而已。”

    塵刑虛又歎了口氣，：“是太陽，或是瘋子，又有什差別呢？既然對方已經回來，也就是，他們等待的人，也已經出現了。”

    出雲點了點頭：“所以接下來，便需要決定之後要怎做。”

    “到了現在，還有什可？隻能開戰了吧？”周月升，“我就不信，那瘋子死了，還有誰能統領無心之岸！”

    齊首丘也：“不錯，現在才過了幾個月，無心之岸根基尚未紮穩，現在無論他們做任何事情，都隻可能是在拖延，我們立刻出擊，還來得及。”

    連阡陌卻搖了搖頭：“我不讚同開戰。”

    出雲皺了皺眉：“為什？”

    連阡陌：“諸位想想，無心之岸新的領袖已經出現。可是這個人能是誰呢？他們內部並無矛盾，如果那人是原本‘太陽’的追隨者，則根本不需要等三十年。也就是，這領袖應該是外來的人了。但一個外人，如果沒有實力保障，又怎可能服眾？”

    他停了停，又：“你們覺得，這個實力超卓的外人，可能是從哪來的？”

    所有人盡皆沉默不語。過了很久，出雲搖頭：“我不想做無意義的猜測，也不想做無意義的懷疑。”

    連阡陌逼近一步，厲聲：“山主！我不認為這無意義！群山的事情，原本就十分複雜。戰爭與否，都不是雲中山能一己決定的，一旦貿然開戰，隻怕會有連鎖反應。三十年前，雲中山有上人清領導，也不過僥幸獲勝，才成了群山大會之主。但現在上藏真已經折損一個副堂主，我們近年與命穀和白衣樓並沒有太多來往，他們立場究竟是什，根本無法探知。現在懸殊之橋以北，花雨之鎮以東，對雲中山而言都是迷霧一片。如果現在不找準位置，沒人能保證我們還有第二個三十年！”

    齊首丘低低地：“過了，連阡陌，過了。”

    連阡陌仿若未聞，又：“連阡陌也不想懷疑盟友，但危機當頭，盲目相信，也無異於自取滅亡。如果群山之間終究需要一場戰爭，這戰場是在湛虞之原，西屏山，鋒隱穀，或是東人間的沼澤，又有什差別？反正群山真正的力量，都是基於術法，而術法之力，隻在於使用的人。而群山術法的實力，各位應該也清楚吧？根本不是會無端增長的東西。就算我們拖下去，他們多半也不會因此變強，那盲目出擊，又有什益處？按兵不動，又有什損失？”

    “又有什差別？你真的這想？”齊首丘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