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哥哥>
森林正值盛夏。
盛夏,一個美好的季節階段。魯森喜歡盛夏。
我穿著短,套了件薄款夾克衫,搭深藍色九分牛仔褲和白色帆布鞋——這樣一身裝扮,行走在挪威盛夏季節的森林,會感到冷是很正常的。請忽略我頭上那頂黑色平簷棒球帽,這東西毫無用處,純粹為了耍帥。
林子的道路寬闊無人,金碧輝煌的宮殿離得很近了。
霧氣從林間深處彌漫出來,使得周圍的空氣持續低溫。我對霧沒什好感。
因為,童話故事,濃霧一旦來臨,壞事隨後就到。
人在夢境中似乎擁有瞬移能力,比如現在,我也不知道這一切怎發生的,我一下子就站在宮殿大廳了。
我聽見了水聲,但是沒看見魯森。
水聲,消失的魯森,這真讓我感到不安。即使在夢,惶恐依然輕而易舉席卷了我的內心。
我暗咒,不要再卷土重來了,一切與水有關的混賬事情。
當我繞過巨大的白鴿石雕,看見魯森坐在水池邊時,我不清那是什感受,一陣尖銳的悲傷直衝發際線,仿若要刺破我的頭蓋骨。
如果真能達成這樣的效果就好了,刺破我的頭蓋骨什的。知道嗎?如果是這樣,我們就能避免後來的很多麻煩和傷心。
我提著魯森的後衣領,把他拎了起來,拎到離水池遠遠的空地上。
“你在做什?”我的語氣是凶的,連我自己都知道是凶的。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直白地凶過別人了。
這一我有些恍然,我在想,我意識所謂的‘很多年’,在夢貌似是不成立的。
看看啊,魯森的眉心還沒有那道疤痕,也就是,夢此時的我還沒度過十二歲的生日。他也頂多才九歲。
“我在玩水……”近乎嘟囔的話聲把我從恍然邊緣拉回來。魯森低著頭,白白的指尖還滴著水。
可是我早就告訴過他:不能獨自接近水池河流湖灣大海之類的地方。
“為什不聽話?”那個要求我至少跟他強調過八十遍,我問,“水有什好玩的?”
我逼迫起人來一向不嘴軟,直到他認錯並保證下不為例才停止。
於是我不打算收斂我的凶狠,我在心想著:來吧,讓我像個大人那樣,跟這個笨孩談些嚴肅的事情。我盡量擺出我父親埃翁每次在書房跟我談話的那種架勢,學著他的模樣,或多或少會有點用。
可惜我沒有和埃翁一樣的深邃藍眼睛,否則會更有氣勢的,我保證。
“因為你遲遲沒來,”魯森依舊低著頭,“我很孤單。”
他這句話像咒語一樣鑽進我耳蝸。我想,我完了。
好要做一個大人,這個計劃如煙而散。
我突然心軟起來,邊往他走近,邊想象著該以怎樣的姿勢抱一抱他,才會顯得自然而不突兀。至少不能讓魯森覺得我反複無常,前一秒凶他,這一秒又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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