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從小說到電影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電影評介(2014年14期) 本章:正文 從小說到電影

    從小說到電影

    文化藝術

    作者:李仕芬

    【作者簡介】李仕芬,香港大學中文學院講師,哲學博士,主要從事當代小說研究。

    【基金項目】一、男性英雄的白日夢──從《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小說原著說起1939年,詹姆士·瑟伯(James Thurber)在《紐約客》(The New Yorker)發表短篇小說《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1],內容講述男主角沃爾特·米蒂(Walter Mitty)是一個冒失,能力備受懷疑的人,現實生活上,亦由妻子主導。①①怯懦、弱勢的男性,剛烈、強勢的女性,向被視為沃爾特·米蒂筆下世界的典型人物。[2][3][4]訴諸白日夢因此成為沃爾特·米蒂的思想出路,短短不到一天內,他便多次從現實中開小差,神遊於自我構設的幻想世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研究早已告訴了我們,白日夢往往利用眼前發生的事件,為自己構想未來,以實現未能滿足的欲望。[5]在《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這篇小說中,沃爾特·米蒂也不斷從眼前發生的事,引發相關的白日夢,如現實中開車路經醫院,便觸發他幻想自己為出色的醫生。由現實事件引起幻想,無可置疑,為人之常情,是敘述的合理安排,不過這篇小說值得我們注意的並不是現實這方麵,而是那種對白日夢的重視。小說以《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命名,把白日夢的內容視為男主角另一種不為人知的生活,已可見重心所在。

    從結構安排來說,故事由幻想開始,以幻想結束,同樣緊扣以白日夢為主導的敘述方向。白日夢的敘述仔細具體,內容豐富奇異之餘,卻處處形成了與現實生活的反差。在日常生活中,沃爾特·米蒂行事不利落、處處受製肘,如泊車、除下車鏈等瑣事均需假手於人,開車速度也受妻子規管等。在做白日夢時,沃爾特·米蒂卻能力超凡,一時化身成指揮若定、衝鋒陷陣的司令,一時變身為技術卓越的外科醫生,時而幻化為左右手同樣厲害的神槍手,時又躍變成勇氣無比的隊長,最後留下的更是麵對死亡而一無畏懼的神勇形象。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與現實形成強烈對照的幻想內容,除了反映了美國一貫強調的個人英雄主義②②英雄形象一直是好萊塢電影的常見題材,體現的正是美國個人主義的精神。[6][7][8],刻板陽剛男性形象外,可說同時帶出了作者以下體認:舉重若輕,展現雄性力量之餘,一種遊刃有餘的瀟灑,更是男性由衷的渴望。這種自命灑脫的男性英雄特質,成為貫串小說中一係列幻想的重要元素:如隨意借用一枝墨水筆便能在關鍵時刻修理好醫療器具、以人隻活一次來顯示自己無視生命安全的勇氣、毋懼刑法而當眾展現左手開槍技等,均在刻意表現男主角麵對逆厄的從容不迫。故事結束時的幻想敘述︰麵對即將降臨自身的死亡,沃爾特·米蒂挺立不動、倨傲不在乎、莫之能敵的樣子,更把這種自我設想的瀟灑形象推至極致。英雄大無畏,卻又如不經意,一派高深莫測,正是作者深入男性潛意識欲望,為其譜寫的自我形象。

    詹姆士·瑟伯作品的喜劇風格向為評者樂道,借著幽默手法,帶出生活的無奈、不順,是其固有特色。③③斯蒂芬·布萊克(Stephen A. Black)即指出,喜劇對詹姆士·瑟伯而言,可令人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並麵對生活的荒謬、不可預期等。 [9]根據林語堂的說法,幽默是一種具有思想,讓人深省的笑耍,是以同情態度洞察人生。[10]陳學誌更認為,幽默可使人從失敗中轉換思考方向,從苦難走向快樂。[11]《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這篇小說,貫徹的仍是詹姆士·瑟伯語義背後那種讓人會心微笑的寫作風格,不過若說到如何把幽默落實主角身上,使其超越失敗,轉換思考方式,從而體味人生快樂,則更見於小說中的白日夢了。埃米·弗賴斯(Amy Fries)研究白日夢之專著指出,在表現英勇行為的英雄主義白日夢中,當事人滿足了受稱譽的心理需要,自尊亦得以建立。這樣的白日夢,更是讓人暫時逃離難堪現實,以取得慰藉的簡單安全方式。[12]從寫作年代來看,《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最初刊於1939年3月,距二次大戰爆發隻數月,在這種氛圍,軍事上的英雄形象自然容易演化成筆下題材,而在構築的白日夢情景中,沃爾特·米蒂也不時成了執行軍事任務的主角。此外,個人英雄主義,雄性的機智及能力在這種時代中往往更受重視。取得成就,突出自己,在能力上擊敗敵人,傲視同群,於是成了小說中表現雄性魅力的方式。

    《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被譽為詹姆士·瑟伯的代表作,深入人心。男主角膽怯懼內,無力處理生活瑣事,隻能借著做白日夢來滿足自己心底願望,成了現實社會中不少人的寫照。①①《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的內容深入人心,就如威廉·瑟伯(William F. Thurber)所說,是因為我們往往會向往一些我們本身沒有的東西。 [13] 沃爾特·米蒂類型(Walter Mitty Type)、沃爾特·米蒂綜合症(Walter Mitty Syndrome)、米蒂型格(Mittsque)等也因此成了現實人生的相關表述,曆久不衰。②②即使小說中那擬聲敘述形容:“ta-pocketa-pocketa- pocketa”,除成了貫通全文的肌理結構外,也一度成為現實中軍隊、社團等使用的語碼。 [14]這篇小說的魅力與影響,於此可見。以後不斷有據此改編的電影、舞台劇等出現,也就不足為奇了。

    二、1947年版電影《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改編後的新貌1947年,《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之電影麵世,這部電影雖據小說原著改編,卻作了不少改動,而因此惹來詹姆士·瑟伯不滿。文學與電影,本來就是不同載體,各有特色,電影改編文學作品也就常難讓人滿意。1947這部電影版的《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雖與原著小說出入頗大,票房卻不俗,其改編與原著不同之處,或者正可以引領我們從時代背景、電影特色、以至觀影大眾口味等方麵進行思考。

    ·博士論壇李仕芬:從小說到電影這部電影於1947年發行,距二次大戰結束已兩年,曾參戰的美國,國民精神樣貌自然較1939年世界大戰即將爆發時上揚樂觀。電影也采用了較原著小說歡愉的風格色彩。選用喜劇演員丹尼·凱(Danny Kaye)作男主角,已可見製片、導演的用心,而事實上,全片也有不少專為這位演員擅長戲碼度身設計的情節。③③製片人塞繆爾·戈爾德溫一早已定下影片為丹尼·凱表演工具(vehicle)的基本方向。 [15]電影無視原故事內容,不斷添加枝葉,一時把男主角化身為設計師,無端高歌一曲《巴黎之阿納托爾》(Anatole of Paris)④④此曲為西爾維亞·法恩(Sylvia Fine)之作品,專為丹尼·凱擅長那種快舌表演方式而設計。 ;一時祝捷酒會上風馬牛不及地來一次口技,難怪惹來詹姆士·瑟伯譏為︰“丹尼·凱的公眾生活”(The Public Life of Danny Kaye)。⑤⑤詹姆士·瑟伯除對電影的改編表示不滿外,更因此而向自己的讀者致歉。 [16]此外,男主角肢體動作的鋪陳方式,也異於原著。在小說中,男主角手腳不靈光,如泊車或除下車鏈技術欠佳等,隻不過是表達他於日常生活中之挫敗,而非藉以笑謔。在電影中,男主角笨拙的肢體動作卻充滿惹笑味道。通過一連串碰碰撞撞(如推翻水機、撞倒他人、誤觸電流等),丹尼·凱的刻意動作,帶出了一種流於表麵,卻容易讓電影觀眾直觀感受的典型搞笑場麵。⑥⑥根據記載,當時製片人塞繆爾·戈爾德溫與詹姆士·瑟伯在故事改編過程中,意見分歧。前者指一己以幾百萬觀眾票房為利潤目標,後者卻反唇相譏,說自己以兩萬讀者為目標。 [17]

    明星本身的號召力一直以來均為好萊塢電影賣座保證,這部電影除了有丹尼·凱演出外,女主角則由弗吉尼亞·梅奧(Virginia Mayo)這位金發美人擔任。原著小說中本不存在的角色,在改編電影中卻戲份吃重。她與男主角的配對一下子改變了小說原本的劇情及風格麵貌,變成了愛情加上驚險的好萊塢俗套。導演無刻不在消費女主角的美貌,白日夢如是,現實生活亦如是。劇情是否合理已非首要考慮。無論環境如何,女主角總是衣履光鮮,娉婷優雅。她一直不離男主角的活動範圍,扮演見證、催生及讚美後者英勇行為的角色。以那場手術室情節為例,化身為女護士的女主角,便對男主角一臉仰慕,而戲劇化地把“神奇”(wonderful)的稱頌,一再宣之於口。導演更不時把女主角麵部大特寫鏡頭置於觀眾眼前,硬銷其美貌,以達致美女明星的招徠效應。此外,有趣的是,化身外科醫生的男主角在原著小說中的一句話︰“給我一支墨水筆”(give me a fountain pen),在電影中卻變成了麵向女主角的說話︰“給我你的墨水筆”(give me your fountain pen)。由任何一枝筆,變成你(女主角)的筆,編導意欲加強男、女主角互動的企圖呼之欲出。

    從以上可見,這部電影雖仍沿用小說原著的名稱,並同樣以男主角的白日夢與現實為敘事內容,但劇情已作了大幅改動。電影刻意製造通俗的諧趣與驚險,與原著平淡疏離卻又指向人性潛在欲望的風格截然不同。劇情的“多姿多彩”,變化不斷,節奏快速,自然遠超小說本身。為了吸引觀眾,電影主角不依原著,改為觀眾一般較喜愛的未婚青年男女組合,也自然順理成章。同樣地,電影為了配合男主角的演出及喜劇風格,其他配角如男主角母親、未婚妻格爾特魯(Gertrude)、格爾特魯母親及友人等,均不無誇張地喜怒盡形於色。①①詹姆士·瑟伯便不認同電影中格爾特魯這個角色的演繹安排,批評她就像布思·塔金頓(Booth Tarkington)小說《十七歲》(Seventeen)中那蠢女孩一樣。 [18]最後,男主角糊糊塗搗破匪穴,拯救佳人,以至佳偶天成,事業無端走向高峰等,無不反映電影基於商業算計,不敢貿然更易才子佳人大團圓結局的慣性敘述方式。

    總括而言,雖然這部電影與小說原著同樣以現實與白日夢的交替為敘述脈絡,但原著以白日夢始,以白日夢結﹔電影則以現實起,以現實結。可見小說對夢境重視之餘,也似乎對現實不予寄望,這與1939年的時代氣氛或亦不無關係﹔而電影則把希望一一在現實中實現,這又未嚐不是受戰後升平、相對樂觀的氛圍影響。羅伯特·莫斯伯傑(Robert E. Morsberger)早已指出詹姆士·瑟伯與製片人塞繆爾·戈爾德溫(Samuel Goldwyn)理念的分歧,而把《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這篇隻有四千字的小說,搬上銀幕,亦顯得困難重重。整整花了三年,電影劇本才得以完成。小說中,男主角單調的現實生活是用以反襯豐富多彩的夢境,換言之,夢境才是重心所在。在電影中,男主角現實生活卻無端卷入藝術品的偷竊而成了故事主線。經過如此改編,這部電影頓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懸疑、音樂喜劇。小說原著那種強調現實與白日夢的強烈對比,也就再無法呈現了。[19]

    三、2013年版電影《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更行更遠的改編2013年,一部由本·施蒂勒(Ben Stiller)自導自演的全新電影《沃爾特·米蒂的秘密生活》公演,與原著小說出版相隔74四年。這次的改動更大,不僅現實中男主角與身邊人物的關係異於原著,白日夢的內容也全盤改變。然而,時光流轉,詹姆士·瑟伯早已作古,再也無從宣示其看法。一如1947年那部電影的改編,2013年這部電影同樣以沃爾特·米蒂為主角,現實與白日夢的交替仍是故事的基本內容。以現實始,以現實結,則仍是這部電影有別於原著的結構鋪排。最後現實的光明結局,雖因有發展脈絡可尋,不像1947年版般突兀,但斧鑿仍見,同樣脫不了夢工場滿足觀眾耽溺美滿結局的俗套。

    2013年版電影以男主角回歸現實,坐言起行為旨歸,白日夢的份量顯然不及原著小說中來得重要。不過,電影幾個白日夢內容的設計,想象天馬行空,除讓導演、演員得以肆意發揮外,場麵的調動安排,音色的講究等,也讓觀眾一時恍如親曆其境。小說與電影特性殊異,前者以文字為媒介,讀者需發揮想象力,才能建構畫麵,但後者卻通過聲色畫麵,虛擬一個仿真世界,讓觀眾置身其中。[20]與1947年版的電影一樣,這部2013年版電影便充分發揮這種讓人身曆其境的畫麵設計。更富興味的是,原著中夢境與現實每每以符號區隔,②②符號為“…”或“‥‥”。 界線明顯,讀者明確知道何者為夢境,何者為現實。1947年版電影則同樣采用區別二者之手法,在男主角要進入白日夢之際,近鏡特寫其麵部表情變化,以預示將跳進與現實不同的空間。到了本·施蒂勒這部電影,則以鏡頭把白日夢與現實兩個不同空間自然銜接,讓人一時難以把兩者厘分。待觀眾恍然意識到鏡頭前的情節有違現實時,已無可避免與主角一起曆經以夢為真的過程了。以第一個白日夢為例,導演故意把真實與夢境的界線泯滅,男主角縱身跳進火場的一剎那,觀眾一時以假為真,情緒自然受到衝擊。強烈的立體聲效,正好突出那種跳進火災大樓的驚險萬狀。此外,白日夢可以脫離現實羈絆,也讓情節同樣得以種種離奇、富玩味的超現實鏡頭呈現。男主角與男配角在紐約街頭爭奪岩士唐(Armstrong)玩偶,相互追擊那一幕,正是顯例。至於另一幕戲仿《奇幻逆緣》(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電影的白日夢,製作見用心,同樣帶有超現實色彩,卻稍嫌與原來劇情格格不入,就像1947版那部電影的一些場景般,為玩笑而玩笑似的。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這部電影中白日夢所催生的積極意義,這也是其與原著迥異所在。原著小說中,男主角在白日夢中,滿足了心理上對成就的需要,是一種情緒的宣泄。不過,幻想歸幻想,僅此而已。電影則讓男主角在白日夢中自我陶醉,滿足成就欲望之餘,還身體力行,於現實人生中達成願望。傑羅姆·辛格(Jerome L. Singer)早已指出過,白日夢可為人們日後的計劃先作熱身演練,並提供應付現實環境的各種方法。[21]埃米·弗賴斯更把白日夢視作實現第二自我及從現實重新出發的激發動力。[22]電影其中一個夢境,內容便是女主角彈著吉他,唱著戴維·鮑爾(David Bowie)的《奇異的太空》(Space Oddity),以鼓動男主角踏上旅程。探索太空向被視為人類勇氣的體現,亦是美國實用主義強調行動的精神反映。①①實用主義重視行動、探索,向被視為美國精神。在這部電影中,男主角最後也付諸行動,毅然踏上旅途,向未知探索。 [23]這樣一曲以太空為題之老歌,背後自亦不無深意。其實不僅於白日夢中,即使於現實場景中,電影也同樣安排了有關太空的內容。男主角立意起行,在《生活》(Life)雜誌的封麵海報前走過,海報上赫然出現的卻是男主角身穿太空服飾的麵部特寫畫麵,而旁邊還有“勇者之誕生”(making of a brave man)字樣。這幀封麵上的原照正是美國曆史上著名航天員約翰·格倫(John Glenn),電影隻是利用技術移花接木而已。②②電影以《生活》雜誌為題,在現實中,美國也有一本營銷多年的《生活》(Life)雜誌。這本真實的雜誌,1962年2月刊正是以航天員約翰·格倫為封麵。 這種細節上的著力及調動,同樣可見於電影另一組鏡頭:男主角望著一幀照片,照片中那位在電影中飾演攝影師肖恩(Sean)的角色突然擺出召喚手勢。男主角受到感召,決定起行,展開追尋之旅。這幀照片原來同樣是合成照,原照攝於剛果,為馬庫斯·布利茲戴爾(Marcus Bleasdale)人道係列作品之一。③③馬庫斯·布利茲戴爾這幀照片攝於2008年,在以下結集中刊出,附有文字簡介。 [24] 如此一來,電影中固然有白日夢與現實兩個世界,同時又不時與銀幕外的真實世界扯上關係,真假含混難分之餘,當中引申的無限可能正是寄意所在。其實對人的重視正是這部電影的重要信息,微不足道的枝節即如那個送信老者的身影,鏡頭均不忘停駐照拂。電影為何刻意選用人道為題的攝影作品,也就可以理解。④④對人重視,反對把人當物看待,同樣是實用主義強調的麵向。娛樂之餘,加入人本主義元素點綴,往往成為好萊塢電影的商業策略。 [25]

    這部電影與原著小說相異的還有一點,就是對男主角日常工作的肯定。小說著重呈現的是男主角日常生活的無能,其他角色的出現,隻是在不斷見證這種不濟。電影卻刻意通過其他人如肖恩、母親、同事的口,去說明男主角工作的專業、態度的認真等。銀幕上男主角打開肖恩的感謝信,鏡頭即以近距離對焦上麵的文字,慢慢移動,並配上寫信人朗讀信件內容的聲效,形成了影像、文字及聲音相互結合的敘述效果。這樣的表述,除了展開了那幀給譽為“生活精粹”(quintessence of life)的25號底片的追尋序幕,同時也是對男主角一直以來默默工作的肯定。因為追尋這幀底片,男主角終於突破了自己往常習慣框限,一路從格陵蘭走到冰島以至喜馬拉雅山。沿途的美麗風景,更讓電影可以發揮其重現影像之所長,反複以長、中等鏡頭帶領觀眾一一目覽。導演對畫麵顏色的注重,亦可見於其把男主角以往灰色係裝扮,改以紅色為衣服主色的安排上。紅色代表活力、生氣,與灰色暗喻的平淡、缺乏動力形成強烈對照,正好說明主角踏上旅程後生命的改變。悠揚歌聲下,沃爾特·米蒂一路攀山而上,畫麵上便緩緩地展示文字的介紹,釀造出一種詩意美感。鏡頭俯瞰下,白茫茫一片山巒雪景,紅衣的男主角身影變得細小,除在視覺空間上突出了人的渺小與大自然的廣袤外,同樣帶出了男主角挑戰難度的勇氣。其他如肖恩的現身、山上雪豹、打球玩樂等,在構圖設計或光影明暗等方麵,無不講究。悅目的畫麵,在優美樂聲襯托下,突出的自然仍是其中的抒情氛圍。這樣一次與大自然的親熱,亦不妨解讀為男主角心智曆練之旅,即成長故事一貫強調的麵向。自威廉·狄爾泰(Wilhelm Dilthey)開展討論,成長故事一般強調年輕主人翁離開熟悉居處,展開旅程,經過種種考驗,得到心智上的成長。[26]雖然本片主角並不年輕,但卻同樣完成了成長故事主人翁常見的曆程。他不僅離開原停駐之紐約,遠赴冰島等地,還經曆種種考驗,找回生活的勇氣。這樣的勇氣,讓他不再像以往般退縮,而敢於向主管當麵申述員工對公司的付出與貢獻。其實電影除曾在白日夢中借男主角之口,刻意帶出冒險、勇敢、創造力的人生哲學外,也在現實中,借女主角之口,一再說明生活須付出勇氣、追索未知。這與美國一貫強調的精神可說若合符節。①①美國人視勇敢、想象力等為重要的人格質量。美國國歌便有“自由之地及勇敢之鄉”(The La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的表述。2013年版這部電影中,沃爾特·米蒂的夢境以至追尋旅程,可謂完全符合勇敢、富想象力、個人英雄主義等美國精神特質。一直以來,濃厚的美式文化,正是好萊塢電影一大特色。隻要個人勇敢向前,努力不懈,機會就在麵前的美國夢,是夢工場永遠毋能擺脫的母題。 [27][28] 沃爾特·米蒂最後成為《生活》雜誌封麵人物,“生活精粹”底片指涉沃爾特·米蒂之謎,也就解開。男主角對工作的努力與付出,一再受到肯定。電影結束,男、女主角攜手同行,除迎合了觀眾素喜羅曼蒂克結局外,也同樣符合成長故事中,男性通過曆練後,往往能贏得女性垂青的習見模式。

    最後,希望說明的是,本片除意欲帶出生活勇氣、冒險精神等層麵外,其實亦表達了對往昔的緬懷及追認。網絡時代來臨了,《生活》雜誌也要改為電子版。電影強調的卻是,時代的更易並不表示舊有物事變得毫無價值。菲林底片不再,卻無礙我們把曾經參與製作的人視為“生活精粹”。別具心思的是,電影結束時,劇中演員的介紹,是往昔與現今影像並列,而畫麵更是一幅接一幅地橫向連續呈現,恍如底片一格接一格地不斷展示,向舊時代追懷致敬之餘,也從形式上彰顯其意義。至於一些陳年玩具等,也成為電影懷舊之恩物。可延伸的岩士唐玩偶手臂,飆行的滑板固然可供白日夢大肆取樂,也同時可讓現實發揮無盡想象。嫋嫋樂聲,絢爛山光景致下,男主角踏著滑板,瀟灑滑行的身影,現實中帶著夢幻,是否正是自我形象的美好假設?!寄寓其中的又是否一種戀舊情懷,集體回憶!

    參考文獻: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電影評介(2014年14期)》,方便以後閱讀電影評介(2014年14期)正文 從小說到電影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電影評介(2014年14期)正文 從小說到電影並對電影評介(2014年14期)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