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見到皇太孫朱允炆,我看過了君子如玉的翩翩少年郎就去看他手拿著的絹畫。
四方的帕子上雖然隻用丹青作了美人畫像,但美人的眉眼卻極有神韻,與恩慧姐的真人足有八成相似。
是了,這就對了……
我因為正執著美人絹畫淺笑不語的翩翩少年搖搖頭,一想到金鈺,就默然一歎。而這一歎,竟是歎落了幾片金黃秋葉。
此時花園滿樹的榴花已經謝了,樹枝上掛著的已經全都是同樣紅豔豔的石榴。
少男少女已經從青澀懵懂長到了青春正好的雙十年華,姑娘挽了頭發嫁做人婦,少年則是換上了明黃龍袍。
“允炆哥哥,如今我見著你,可是要跪拜道一聲萬歲萬萬歲了?”姑娘歪著頭發問,笑得仍舊是天真爛漫的模樣。
年輕的帝王也在笑,但眼的神情卻並不明朗。
晚秋時候,愁腸百結。
“允炆哥哥”笑得滿懷心事,我的心也跟著一陣難過——現在朱允炆已經登基,那過不了多久,他就會開始削藩,繼而便是叔侄反目的靖難之役。
我繼續歎氣,眼見著天色漸暗,這才發現不過一瞬,園子已經落滿了蒼蒼白雪,滿目蕭條。
帝王仍舊年輕,但溫潤如玉的臉龐上已經多了些從前少有的沉穩堅毅。他看著跪在麵前的女人,愁眉緊鎖:“阿玄,非我絕情,燕王謀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我”
“謀反之心?!昭然若揭?!”女人抬頭,已是滿臉淚痕:“父親這一段時日瘋瘋癲癲,病情反複,我倒要問問皇上,他如今這般模樣,還能有怎樣的謀反之心?!”
帝王歎氣,動了動嘴唇卻終究沒有多說:“阿玄,你回去吧。燕王府的三個兒子,我是不會放的。”
女人怔怔看著麵前的帝王,被淚水浸濕的臉頰裸-露在瑟瑟寒風之中,殷紅如血。
她耳朵上墜著的一對珍珠耳墜子因為顫抖的身體不停晃動,眼見著麵前的帝王已經邁步,就伸手拽住了那一角明黃龍袍:“允炆哥哥!阿玄求求你了!求求你放了我的三位弟弟回燕王府探病。父親,父親他真的是不好了!允炆哥哥難道忘了,當年太子爺病重,你也是衣不解帶的日夜侍奉,將心比心!將心比心啊允炆哥哥!阿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帝王因為攥著他身上龍袍,已經指節泛白的一雙纖細手掌再次將眉頭皺成一團。他將麵前的女人扶起來,開口說得卻仍舊還是那句“回去吧”。
攙扶著自己起來的雙手被撤走,女人踉蹌了幾步才站穩,她看著決絕離開的帝王,布滿血絲的眼白已經通紅:“朱允炆!如若父親有什,我即便是拚了這條命不要,也定會找你討回來!”
隆冬時候,恩斷義絕。
我因為麵前上輩子的自己那歇斯底的模樣皺眉,才眨了眨眼睛,就看到麵前的花園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處房間。
房間,年輕的帝王在窗前負手而立,而窗外的石榴樹則已經又開滿了豔紅似火的花朵。
“子澄,傳朕口諭,準了燕王府的三個兒子返回順天府探病。”
“皇上!萬萬不可啊!”被稱作子澄的中年人一邊說就一邊撩著袍子跪下:“燕王謀反之心已經昭然若揭,如若”
“此事毋需再多議。”年輕的帝王擺擺手,等到子澄退下,先是長聲一歎,這才轉身進了房間更麵的房間。
而那麵,此時已經是一片火海。
少年帝王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那片火海烈焰中的時候,我的眼淚就開始完全不受控製、劈啪啦的往下掉,還有心口也疼得厲害。
這之後的曆史,我曾聽金老爺子提過,也在網頁百科上看過:
1399年6月,朱允炆準許燕王的三個兒子回到他們父親身邊——曆史學家們把這一決定稱為愚不可及;燕王這才決心用軍事行動抗命朝廷了。
1399年8月,燕王朱棣誓師抗命,下諭將士,打著“清君側”旗號起兵“靖難”,史稱“靖難之役”。朝廷和燕王之間開始了一場血腥的、持續三年的軍事對峙。
1402年6月,京師遂破,燕兵進京。在燕王軍隊抵達後的一場混戰中,南京城內的皇宮大院起了火。當火勢撲滅後在灰燼中發現了幾具燒焦了的殘骸,已經不能辨認,據太監說它們是皇帝、皇後和他的長子朱文奎的屍體,但朱允炆的下落終成為一件懸案。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麵前的火海已經又變成了滿園春色。
皇爺爺起身到了我麵前,伸手給我抹掉臉上的眼淚,他的手掌粗糙,但卻溫暖:“阿玄,莫哭,往事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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