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潮洶湧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弦斷秋風 本章:第二章 暗潮洶湧

    朝鮮北部的山區,雖然到了二月,仍然寒風凜冽,鵝毛般的大雪漫飛舞,順著車簾的縫隙,肆意地鑽了進來。我順手掀開窗簾,看了看前方風雪迷途的山路,和一座座高低起伏,蜿蜒數,不見盡頭的雪封群山,送親隊伍長長地迤邐前行,回頭遠眺,也根本看不見盡頭。

    在長途跋涉將近四十後,我終於從報信的衛兵那得知,眼下距離大清的國都盛京隻有三十了。眼見漫長的旅程將要結束,我的心情也愉悅了不少。

    忽然,前麵的隊伍發生一陣騷動,接著我聽到一陣馬蹄聲,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還沒等我探頭去看,衛兵過來隔著車簾向我稟報:”稟公主,大清皇帝派使臣迎親,請公主前往接受恩旨!”我在阿娣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這時前麵的隊伍已經停步,並且分兩側退後,讓出一條通道。我抬頭看時,隻見那支迎親隊伍甚是龐大,士兵們披紅掛彩,莊嚴齊整,為首的是一支由同色駿馬組成的馬隊,高頭大馬上的軍士頗為威武。

    看到我下車,為首的兩個官員立即翻身下馬,向我這邊走來。

    同行的朝鮮世子李溰這時也匆忙趕來,站在我身邊。我們一路上幾乎沒有什話,他顯然也知道我曾經是他的未婚妻候選人,陰差陽錯地給多爾袞要了去,所以兩人相見,彼此也有些尷尬,自然也談不上熟絡交談了。

    隨著使臣的漸漸接近,我終於看清了他們的相貌,兩人都穿著正式的禮服,年紀在三四十歲左右,身材魁梧,甚是彪悍。

    很快有一個宦官模樣的人跑上前來,捧出一卷明黃色的詔書,宣道:”請朝鮮世子與義順公主上前聽宣!”旁邊的侍衛眼疾手快地在我和李溰麵前擺好了墊子,我們跪地聽宣。

    那宦官宣讀起皇太極的詔書,我心不在焉地聽著,倒是最後的一句”為表鄭重,特遣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貝勒嶽托出城相迎”把我驚了一下,其中一名大臣就是努爾哈赤的十二子,多爾袞的胞兄,後來威名赫赫,在陝西、湖北轉戰,剿滅李自成的英親王阿濟格啊!

    是夜,阿濟格的府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大擺宴席,飲酒暢談。

    阿濟格的福晉過來邀我去她房中敘,我也意識到了作為一個新嫁娘所需要的矜持和避嫌,所以向這些男人告辭,阿濟格過來略帶歉意道:”本來皇上打算讓我的十五弟豫親王多鐸也隨我一道來迎接公主的,不過那子一貫和皇上對著幹,連我和多爾袞這兩個哥哥都不放在眼,眼下連迎接未來嫂子的大事都不來,真是混蛋!”我心中不禁莞爾,因為阿濟格所的這位”荒唐王爺”多鐸的這件逸事,曆史上確實有所記載,我當時讀到這時還曾經一笑,眼下看來是真有其事了。

    我道:”王爺不必介意,畢竟豫親王是您的親弟,兄弟如手足,骨肉親情是割舍不斷的,也許過些年他玩夠了,就會靜下心來做事的。””但願如此了。”接著,阿濟格對他的福晉交代道:”你也不要打擾公主太久了,讓她早點歇息,明還要早起呢。””知道了,王爺也不要醉倒了,明你是新郎的兄長,自然不能怠慢。”福晉順手拉上我,”妹妹,我們走吧!”用膳之後,這位熱情友善,即將成為我妯娌的福晉拉我坐在她的炕上談,我順便向她打聽多爾袞兄弟三人的各自情形,以便了解我在史書上沒有讀到的很多細節。

    她給我講了不少這邊的規矩,我對比了一下其中和朝鮮最大的不同是,雙方的妻妾製度。

    朝鮮的嫡庶地位相差很大,妾的兒子沒有繼承財產的權利,而妾基本沒有扶正或者升為填房的機會,妾的女兒隻能作為伺候嫡女的丫頭;而滿洲這邊的妻妾幾乎沒有什分別。第一任福晉,稱元妃。如果元妃死了或者被休離,妾可以扶正也可以填房,叫做繼妃。皇太極現在的皇後哲哲,剛開始也是他的妾,在他的繼妃烏拉那拉氏(豪格之母)被休離之後,她被扶正,現在是正宮皇後。

    至於妾,有貴妾和賤妾之分。貴妾通常是按照正常的娶親規矩,由新郎或者其兄弟親自出城幾十迎親,回來拜堂合巹的。這種通常被稱為”二娶福晉,三娶福晉……”依此類推,這類似於”平妻”製度。賤妾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妾,她們是直接從側門抬進來的,或者是原本的通房丫頭、陪嫁丫頭之類的受寵或者生子之後給名分的。平日稱為庶福晉,或者福晉,正式稱謂是庶妃。

    至於兒子們的嫡庶區分也不是很大,滿人有幼子守業的習俗,一般年長的兒子都會在成親之後分得部分財產出去另立門戶,隻有幼子將來可以繼承祖業。至於爵位的繼承人,則從所有兒子中擇賢能者,或者族中公推產生。

    聽著阿濟格福晉津津樂道地講了半,我終於忍不住問道:”姐姐,不知道睿親王現在府中究竟有幾位福晉和側福晉呢?”

    ”哦,”阿濟格福晉沉默一下,然後答道,”除了他的大福晉玉兒外,他還有四個側福晉,幾乎都是我們科爾沁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堂妹和侄女們了,隻有佟統領的妹妹佟佳氏是他們滿人。不過現在你過去了,從此又多了個朝鮮人,這下可真熱鬧了。”著,她用帕子掩口而笑:”這下好了,十四叔他所通的滿、蒙、朝、漢四種話現在都可以派上用場了,我他怎隻去了一趟朝鮮回來,就會講朝鮮話了,原來是為了追求朝鮮的姑娘啊!”我也跟著賠笑,心默默地數著:原來自己嫁過來,就已經是多爾袞的第六房妻妾了,也就是所謂”六娶福晉”。接下來我要應對五個根基不淺的女人,看來要做好心理準備。

    ”久聞 愛新覺羅的男人統治下,科爾沁的女人統治後宮 ,看來此言不虛啊,我看諸位姐姐不但把後宮統治了,還把他們這些王爺們的後院也給統治了,了不起啊!”我打趣道。

    我這話把阿濟格福晉逗得一陣粲然,過了一會兒,她放下手帕,神情鄭重起來:”妹妹啊,你嫁過來,將來的擔子可不輕啊。””伺候王爺,自然要盡心盡力,我又怎會有怨言呢?””你可能不知,睿親王的大福晉玉兒,可是個出了名的醋壇子,其他的女人要是稍微和多爾袞親近一點,她就醋意大發,趁多爾袞不在的時候就時常發難,你以後可一定要心。還有,睿親王自從十二歲時和玉兒成親,這十多年來也納了許多房女人,可這些女人的肚子絲毫不見動靜。希望你嫁過去後能早日給他添個兒子。你肚皮爭氣,日後的地位自然會牢固,也不怕玉兒再如何為難你了……”聽著阿濟格福晉的嘮叨,我也不由得在腦子畫著問號:莫非真的是多爾袞他自身的問題?他終身為何不得一子,一直是個巨大的謎團,難道我去了,就能解開這個謎團嗎?

    第二清晨,在震的炮竹爆裂聲中,我聞著硫黃的氣味,被送上了花轎,接著在眾人吵雜的道賀聲和嗩的鳴響聲中,迎親的隊伍再次出發,踏上了前往王府的路途。

    我坐在十六人扛抬的華麗喜轎中,隨著搖晃的轎身,緩緩地扯落了大紅蓋頭,悄然地抹去了眼角的淚光。想不到,我就這樣出嫁了,嫁給的還是一個古人,沒有親人為我送親,沒有家人的祝福,沒有父母戀戀不舍的交代,沒有姐妹共享我的歡樂。

    我在現代的父母,此時究竟過得如何?可惜我實在回不去了,多日來的思念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剛剛擦幹的眼淚,再一次湧出眼眶,我獨自坐在轎子無聲地哭泣著,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稍稍穩定了情緒。

    終於到了目的地,隊伍停了下來,隨之又有爆竹聲在耳畔響起,與此同時的是各種樂器齊聲吹奏的喜樂,外麵有人高聲唱道:”新郎張弓射箭,從此鬼魅遠離,永世平安!”我略略整理了一下哭花的妝容,重新蓋好了紅蓋頭。眼下是滿人習俗的射花轎,用來驅邪避妖,一種迷信做法,用來求婚後平安。

    三箭射完,在司儀的唱和聲中,轎簾被掀開,一隻手伸了進來,握住了我藏在馬蹄袖下麵的手,立刻,一股溫暖和踏實的感覺流遍全身,我頓時一個激靈。盡管我頭上正蒙著蓋頭,但我依然能感覺到這隻手的主人,甚至仿佛能夠看到他現在眼神中的光芒,這種光芒,讓我第一次見到時,就不由得怦然心動。

    這一瞬間,往事如風,恍然如夢,也許平平淡淡才是真,然而我卻是一個如此渴望經曆澎湃波濤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才作出了這樣的選擇,今後,我真的無悔嗎?

    我在新郎多爾袞的攙扶下,心翼翼地從龐大華麗的喜轎中走出。

    喜樂聲中,一條大紅的綢帶送了過來,兩端分別塞在我們的手中,我右手握著蘋果,左手牽著綢帶,與多爾袞各執一端,在寓意”紅運長久”的紅地毯上緩緩地行進著。經過大門時,我聽到旁邊司儀的聲音:”請新娘邁過馬鞍,平平安安!”經過馬鞍之後,一直到正廳的大門,剛剛跨過高大的門檻,腳下又是一隻盛滿紅紅木炭的火盆,在司儀”請新娘邁過火盆,從此妖邪不進門”的高聲唱禮下,我抬腳心翼翼地從火盆上邁了過去。

    進入舉行交拜儀式的正廳後,喜樂不再是嗩和喇叭的聲音,而是換成了絲竹之樂。終於,我們在大概中堂的位置停了下來,這時侍女上來接過我手中的蘋果和我們手中的大紅綢帶。

    我知道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儀式,就是所謂的拜堂成親了。不過這次拜堂是頗有意思的,由於我的”父母”都遠在朝鮮,而多爾袞則是正兒八經的”孤兒”,他的父親努爾哈赤和母親阿巴亥早已故去多年,那這”高堂”該如何拜呢?

    這時司儀已經高聲唱道:”一拜地--”我們跪在早已鋪好的紅色跪墊上,一齊向正前方俯身拜倒,磕了一個頭。我悄悄伸手到蓋頭,扶著沉重的禮冠,生怕它從我頭上溜走的時候,耳邊聽到一個輕微的聲音,是旁邊的新郎多爾袞:”高堂就是今日親自駕臨主婚的皇上。”奇怪,他好像把我心想著什都能統統看穿一樣。這時候,司儀的嗓子又扯了起來:”二拜高堂--”坐在離我們不遠的中堂正位上,冒充我們高堂的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清太宗皇太極,不過眼下我蒙著紅蓋頭,除了自己跪著的雙膝之外什也看不到。一代雄主清太宗皇太極做我的主婚人兼職”高堂”,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經曆。

    透過蓋頭的影子,我左邊的多爾袞已經叩拜下去,本來參拜皇帝應該是三跪九叩,不過眼下皇太極的身份是所謂的”高堂”,拜一次就可以,於是我也跟著多爾袞一齊俯身叩拜。

    再次直起身來,旁邊的侍女過來,分別扶我們起身,讓我們相對而立,這時再次聽到那個悠長的聲音:”夫妻對拜--”我和多爾袞相對著跪下,開始對拜。

    沒想到由於墊子放得太近,我們雙方可能跪得太靠前,結果在低頭叩拜的時候,兩人禮冠上的頂子撞在了一起,我的禮冠被撞得一歪,差點掉了下來,估計他的帽子也差不多情形。我連忙扶正禮冠,聲道:”怎搞得?”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輕聲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這次的聲音被大廳的賓客聽到,隻聽周圍一陣哄笑,大家七嘴八舌道:”什不是故意的,我看就是故意的!””是啊,居然當著我們大家的麵挑逗起新娘子來了!””對啊,一會兒不定到洞房就更熱鬧了,我們可不能閑著啊,一定要去湊湊熱鬧!”……

    我的臉開始發燙,盡管旁邊的眾人拿我們開涮,但是我不可以開口回擊,隻好暗暗羞惱。旁邊的司儀也悄悄提醒道:”新郎新娘請肅靜,不要講話。”拜堂結束,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接近,到了麵前停了下來,一個侍女躬身道:”請新郎官用桃木箭揭開新娘蓋頭,趨吉避凶。”一支桃木箭伸了進來,接著一下子挑開了我的蓋頭,把正走神的我嚇了一跳,眼前的視線再無阻礙,我看清了多爾袞帶著微笑的臉龐。他今一身紅色吉服,緊身束腰的禮服襯托出他頎長英挺的身材,正用洋溢著笑意的眼神注視著盛裝打扮的我。

    我呆呆地望著我的新郎,他似乎渾身散發著一種奪目的異彩,幾乎把周圍的一切都映亮了。明珠在室,蓬蓽生輝,更不要這本來就足夠華麗典雅的王府正廳了。

    周圍居然是一陣出奇的寧靜,我這才注意到賓客們都在盯著我看。

    有人高呼道:”你們還愣著幹嗎?快點催他們喝交杯酒啊!”氣氛頓時熱鬧起來,大家紛紛催促快點上酒,這時酒已經端來,侍女正端起酒壺欲將兩隻杯子斟滿,身後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等一等,這重要的酒,還是由朕親自來斟吧!”周圍嘈雜的聲音立刻平息下來,我聞聲回頭望時,隻見一個身穿明黃禮服的人從座位上走了下來。這位身材發福、魁梧雄壯的圓臉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清太宗皇太極了,和我看到的畫像還是蠻像的。

    我充滿仰慕地望著這位清太宗,甚至忘記了作為新娘的羞澀,直到多爾袞悄悄拉我一下,我這才回過神來,跟多爾袞一起跪謝。

    皇太極用溫和的聲音道:”你是朕最為愛重的幼弟,又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一向對你情如父子,今日你喜結良緣,朕來祝賀也是應該的,你不必如此拘禮。”他伸手扶起多爾袞,然後側臉望了望我,讚許地頷首道:”公主果然貌美非常,想必人也賢惠通達。貴國君主對我大清甚有誠意,日後我大清必會庇護朝鮮,若有倭寇進犯,我等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的。”我也趕快叩首,”皇上對朝鮮如此厚恩,奴婢代父王謝過了。””眼下是你們二人的大喜之日,怎能讓你們一直對我這個主婚人叩拜不停呢?”他親自拿起酒壺,將兩隻玉杯斟滿美酒,分別遞到我和多爾袞的手中。我們謝恩後接過,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相對著飲下了交杯酒。正廳立刻是一陣熱烈的拍掌聲和哄笑聲,”好,好!”這時候,兩名侍從抬來一張桌子,上麵是一隻巨大的銀盤,還有象牙筷箸和精美的碗碟,在我們麵前放下,揭開蓋子,麵是熱氣騰騰的餃子。侍女各自用筷子夾起幾隻來,放在一隻碟子舉起,”請新郎舉筷,喂新娘吃子孫餑餑,今後子孫滿堂,共享倫!”多爾袞用象牙箸夾起一隻很是巧的餃子送到我的嘴前,這樣眾目睽睽之下的尷尬吃法,我很是拘謹,不過無奈,隻得閉著眼睛將餃子吞下。

    接著是一隻蓋著繪製雙喜圖案的碗蓋被揭開,麵是桂圓蓮子羹,”請新郎喂新娘用桂圓蓮子羹,團團圓圓,連生貴子!”這下我更加不好意思了,新婚的女人最羞澀的就是別人時不時地提著”早生貴子”之類的話,好像催促著我們早些”洞房”一樣。

    在大家意味深長的目光下,我又喝下了多爾袞喂來的一調羹蓮子粥。與此同時,旁邊的一位老人在用滿語唱著一種我根本聽不懂的歌謠,祝福我們這對新人。我也跟大家一樣,端正姿態,靜靜地聽著。

    煩瑣的儀式終於結束,喜筵終於開始了,幾乎所有在京的王公大臣、宗室貴族統統到場,所以筵席不但擺滿了大廳,甚至一直伸延到寬闊的庭院中,我用詢問的眼光看了看多爾袞,他聲道:”好像有一百多桌吧。”好在這的規矩用不著新娘親自下場敬酒,於是我頗為同情地瞥了多爾袞一眼,在眾多侍女的簇擁下,被送入了早已布置好的洞房。

    洞房一片大紅色,帷幔、窗紗、被褥、蠟燭,全都是紅豔豔的。牆壁上貼著大大的”囍”字,飾著金粉,在紅燭映照下熠熠生輝。

    被褥上撒滿了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寓意”早生貴子”。我被侍女們安頓著坐在炕上,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姑娘進來了,手拿兩麵由紅繩連在一起的銅鏡,對著我照了一下,我在鏡子看到了自己驚訝的表情,不明白這是怎回事。

    她爬上炕,把銅鏡掛在我的前胸後背。接著,又有一名年紀差不多的姑娘也進來了,怯生生地不敢看我,在旁邊侍女的幫助下,才將兩隻錫壺交到我手。我一手抱著,伸手摸了摸姑娘的臉,正想幾句誇獎的話。她就很羞澀地躲到一邊去了。門口的嬤嬤給了她和另一個女孩各一個紅包,她們立即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這麵是稻米和銅錢,叫做寶瓶,福晉要抱在懷,一輩子豐衣足食。”侍女見我不解,輕聲解釋道。

    在洞房,我等了足有兩個時辰,也不見多爾袞回來。晚上沒有吃什東西,早已經饑腸轆轆。桌子上已經擺放好了酒菜和點心,可是看她們的意思,應該是在等多爾袞回來之後,我們倆一起吃,所以我現在不敢輕舉妄動。沒辦法,我隻好趁她們不注意,將周圍的紅棗和花生迅速往嘴塞。這樣偷吃了幾次,總算是半飽了。

    夜半更深,我倚靠在炕頭的一大摞被褥上,再也架不住沉甸甸的眼皮,驅趕不了越來越濃的困意,索性不再等他,自己先睡了。

    朦朧中隱約有著一點記憶,好像外麵的侍女將酩酊大醉的多爾袞攙扶回來,幫他脫去外衣,抬到床上,他動也沒動,就在我旁邊安安靜靜地睡著了。我太困了,也懶得起來伺候他,就繼續睡了。

    直到色漸明,我終於睜開幾乎黏住的眼皮,扭頭看了看躺在旁邊的多爾袞。眼下這家夥正睡得香甜,發出輕微的鼾聲,酒氣雖然比昨晚淡了一點,可是仍然能聞得出來。

    這就是我的新婚丈夫。這真是在現代時,我想也不敢想過的奇遇。以後,我就要在這個古代真真正正地生活下去,我的後半輩子,就要與這個男人休戚相關、榮辱與共了。

    盡管我對他也不是很熟悉,可心中的愛慕卻是真實存在的。我看著他恬靜安寧的睡容,越看越是喜歡,越看越是看不夠。忍不住地,我伸手撫了撫他的麵龐,他好像渾然不覺,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打著輕微的鼾聲,看來不到正午他是醒不來的。

    一對印著金色雙喜的紅燭不知道什時候熄滅了,矗立在燭台上,身軀上掛著凝固了的燭淚。恍惚間,似乎它們也有了生命,正在無聲地注視著我們這一對新人,默默地祝福我們倆相依相愛,白頭到老。

    這時候,他翻了個身,咳嗽了一聲。我以為他要醒來了,心中一陣緊張,趕緊躺好,假裝熟睡。

    過了一會兒,眼前好像有影子晃過。接著,臉上有一陣微微的、麻酥酥的感覺,像是有什東西在上麵遊離著。漸漸地,感覺明顯了起來,是一隻溫暖而寬闊的手在我臉上輕輕地摩挲著,仿佛是陽春三月的春風,溫柔而令人無比愜意。

    我盡管心清楚,不過眼睛並沒有睜開,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盡量讓呼吸均勻而悠長,仿佛正在甜蜜地睡覺。

    漸漸地,一隻手變成了兩隻手,逐步從我的臉龐滑下,經過脖頸,一直向下緩緩地滑落,直到我微微敞開兩顆扣子的領口,似乎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毅然地闖入了。我的心中猛地一顫,本想反抗一下,不過身體卻不聽頭腦的指揮,老老實實地任他的雙手一直在我胸前的肌膚上遊走。

    沒有多久,我就感到全身一陣怪異的酥麻,呼吸也禁不住沉重起來,心底似乎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渴求,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的心態,而是徹底陷入了慌亂之中。溫熱的唇印在了我的脖頸上,落下溫和細致的吻,輕輕地,似乎生怕我受到絲毫的傷害。吻著吻著,漸漸地到了我的耳垂邊。我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輕微的呻吟。

    我知道這下終於露餡了,卻隻能繼續閉著眼睛,這時耳畔聽到多爾袞輕輕的調笑聲:”裝不下去了吧?見識到厲害了吧,還不睜開眼睛?”他越是讓我睜眼,我越是跟他作對,反而把雙眼閉得緊緊的。

    多爾袞輕笑一聲,索性將我身上厚重煩瑣的吉服一件件脫去,隨後,捧著我的臉頰,好像在端詳著、欣賞著。

    我清楚他接下來要幹什,這是人生中必然的階段和經曆,現在真正來臨了。

    我心慌意亂,呼吸也跟著急促了。本能地想逃,可是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怎的,手腳一齊發軟,根本動彈不得。他開始動手了,衣服的扣子被一顆顆解開,終於,最後一件貼身衣物也離開了我的身體,我的身體第一次暴露在男人的目光審視下,一覽無餘。

    冷汗悄然滲出,我的全身繃得緊緊的。正當我的身體幾乎顫抖,慌亂地想掩護住自己時,他的手再次搭了上來,又開始新的一輪愛撫,這次覆蓋到了整個身體。

    他的指尖每滑過我的一寸肌膚,我的心就是一陣戰栗,從來沒有過如此的感覺。一陣癢麻難耐,接著是一股愜意的暖流蔓延全身。我的體溫開始升高,呼吸更加沉重,隻覺得燥熱難耐,身體不聽頭腦指揮地期望著什……聽到他寬衣解帶的聲音,我知道關鍵時刻即將降臨了。在他分開我的雙腿時,我的頭腦忽然一下子清醒了--我真的已經做好了準備,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這個隻有幾麵之緣的男人了嗎?

    想到他的一堆妻妾,想到他壓伏在其他女人身上的畫麵,我越想越是氣憤。我不知道在古代一夫多妻的製度下,這些可憐的女人作為男人的附屬品,是否有過反抗的想法,但眼下的我,卻一時間醋意大發,我難以忍受別的女人分享著我心愛的男人的愛。我強烈的占有欲,吝嗇到不能容忍他人的介入和染指。盡管我在婚前已經一再提醒自己要忍耐,要隨遇而安,不要介意這些,然而現在,我很是介意。

    在他即將闖進我的身體時的那一瞬,我毅然推開了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多爾袞終於第一次在我麵前露出驚愕和詫異的眼神,他誤會了我的意思,於是溫言勸慰道:”你不必害怕,沒什的,我會很心的,不會弄痛你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問你,你是不是對別的女人也是這樣?”一時間,他愣住了,”你怎會想起這個?””我是,你 寵幸 過多少個女人?有名分的,沒名分的,王府有幾分姿色的侍女,征戰結束後部下送上來的戰利品,你是不是都染指過?你恐怕根本記不清具體數目了吧?”他一陣默然,好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

    我苦笑一聲,”謝謝你沒有欺騙我。”多爾袞長久地注視著我,終於,歎了口氣,”你和我其他的女人不一樣,她們都是純粹的政治聯姻,我對她們沒有什感情,而對你不同。你是我見了第一麵就喜歡上的女人,我慶幸我能夠擁有你。可能我和你沒有什交流,你對我還是有些不情願吧。”我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告訴我,我是你最喜歡的女人嗎?在你的心目中是否有排在我前頭,甚至占據著你心中的第一個位置的女人。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沒有改變?”多爾袞沒有回避我的眼神,而是用清澈溫和的目光繼續注視著我,中間沒有一絲波瀾。

    良久,他終於有了動作,隻見他翻身下床,窸窸窣窣地穿著衣服,背對著我,淡淡道:”你放心,隻要你一拒絕我,我就一不會碰你,我不願強求別人,尤其是女人。”我微笑道:”但願有那一吧,你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你的誠意。”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侍女的稟告聲:”王爺,福晉,奴婢們前來伺候王爺和福晉洗漱。時辰已不早了,皇上和諸位王公正在清寧宮等你們過去奉茶呢!”多爾袞應了一聲,五六名侍女魚貫而入,伺候我們更衣洗漱。

    他好像完全沒有不快,精神煥發的模樣和每一個新婚夜之後的丈夫一樣,看不出任何異樣。他對我聲道:”待會兒你要去見我的那些兄弟侄兒,還有家族長輩。一大半人你昨都見過了,不要怕,隻過去奉茶認親就是了。””嗯,我明白。”

    ……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進現代的沈陽故宮,眼下的盛京皇宮,一路上我甚是好奇,想要仔細觀賞一下這的景物。可多爾袞走得很快,我也不方便停留下來欣賞風景,隻好走馬觀花了。

    他沒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一身紅色的常服。穿著隨便點,以顯得自家人之間的親密無間。從今開始,我就算正式被卷入這個貌合神離的大家族,以及那看不見刀光劍影的鬥爭旋渦中了,而這種爭鬥,是永遠也不會停歇的。

    我踩著高高的花盆鞋,跟在多爾袞身邊心翼翼地走著,生怕不熟練的腳步會出差錯,扭了腳,摔了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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