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的三月春雨稀稀落落，東西兩路，三府十五州全部被春雨洗滌，路邊草綠，井上花開。

    兩匹戰馬從路邊疾馳而過，飛揚的馬蹄帶起一片片泥土。

    “兄弟，到這就分開吧，你向南去壽春府城，我向西去揚州，你我兄弟，各安命。”騎士拉住戰馬道。

    此二人是帶了趙密信前來，一個區見夏貴，一個去見李庭芝。

    前者很可能因為趙信使的身份被殺，後者很可能死在去揚州的路上，總之，兩人都不是什好活，隻能互道珍重。

    距離趙得知夏貴投降的消息已經旬日，信使才堪堪到達淮南。

    又過數日，兩人才一前一後抵達自己的目的地，而先見到信使的，是投降的夏貴。

    蒙元對夏貴並無約束，不曾派軍進入淮南西路，隻是命令他束縛手下軍士，又分批派送文官治理地方。

    這大的地盤交接，耗時耗力，蒙元也要堤防夏貴有詐，所以，接收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而在這個過程中，夏貴的控製力還在，因此趙的信使，很方便的通過層層管卡，見到夏貴。

    夏貴老了，臉上的褶皺數日間增多不少，背躬著，好像直不起來一般。

    往日一臉的蕭殺之氣，如今隻見和和氣氣模樣，像個老年的員外郎多過將軍。

    如今的夏貴，已經需要人攙扶了，扶著他胳膊的，正是他最疼愛的孫子夏貽孫。

    “益王有兩份報紙和一封書信交給夏製置使。”信使是老狐狸精挑細選的人，倒有豪俠起色，不懼夏貴權勢，行進有度。

    夏貴點點頭，也不稱罪臣，甚至一句話不，隻是帶著笑容接過書信和報紙。

    老人家行動很慢，完全想象不到數日尚能著甲的樣子。

    他顯然不明白報紙是什，卻也不驚訝，隻是接過來看。

    兩份報紙，他讀了一個時辰，期間表情沒什變化，甚至有時困乏的打個哈欠。

    那第二章報紙上，有關於趙為他在朝堂上辯護的事情，他也不在乎，依然麵無波瀾。

    讀完兩份報紙，他向信使問道：“這報紙，有很多人看？”

    信使道：“報紙使用的還魂紙，很便宜，有些貧民都會，不想買的，隨便找個茶館也可以免費。”

    夏貴點點頭，不再發問，反手拿起趙的書信。

    書信中的內容很簡單，先是對夏貴所作所為表示惋惜，隨後趙表示會爭取把他、他兒子的功績留下，好壞對錯，交給後人評。

    讀罷，放下信，夏貴靜靜的坐著，他臉上滿是溝渠，人們也看不出什變化。

    “王爺有心了，宋朝的曆史，終究要蒙元修撰，到時候，我會奏請子為益王立本紀，以報此恩。”夏貴道。

    他這是表明自己的蒙元立場，騎士並不驚訝，反而心中一鬆，知道自己不會死在這。

    “這話我會帶到，若無其他事情，容我回稟益王。”騎士道。

    老人揮揮手，好像連抬屁股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騎士走遠，他又獨自坐了一會，才起身喚來孫子，扶著他走向後院。

    夏貴的府邸很大，這跟他年輕時的作風不盡相同，那時候他喜歡簡潔、精致，現在他喜歡富麗、堂皇。

    人都是會變的，或早或晚、或好或壞。

    “三兒啊，你還怪父親？”夏貴來到西廂一個大屋子，坐在中間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夏貴的身前，是瘦骨嶙嶙的夏柏，這是夏貴的第三子，亦是跟洪福關係最好的人。

    夏柏搖搖頭，他就癱坐在地上，任由肮髒的袍子上散落著。

    如果，幾前的他是貴公子，那此時的他就是落魄乞丐。

    “我總覺得命難違，卻又怕是自己花了眼。”老人想伸手摸摸兒子，手伸到一半，便有收回來。

    人在大變之前和之後，總會呈現出很大的不同，之前堅決的變的軟弱，之間嚴謹的變得肆意，之前殺伐果決的，變的猶豫不決。

    “我有幾個護衛，很忠心，他們找到我，不想投降蒙元，又不想對不起我的恩情，求我賜死，托我照顧他們妻兒老。

    我本來是不想讓他們活著的，包括洪福，但我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