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打扮停當，已聽見莫千塵起來，他正斜靠在軟枕上，瞧著我笑道，“怎起的這樣早，是換了地方睡不慣？”

    我轉首盈盈笑道，“睡得很好。隻是臣妾剛剛回宮，今日一定要早起向皇後娘娘請安才是。”

    莫千塵打個欠，笑道，“你倒有心，隻是皇後身子還未大好，隻怕你去得早了。”

    我對鏡畫眉，恬靜微笑，“這有什呢，臣妾等著皇後起來是應該的。如今皇後身子已經好了許多了，若還在病中，臣妾應當日夜侍奉的。”

    莫千塵眼中頗有讚賞之意，柔聲道，“即便皇後還病著，哪用得著你去呢。你好好安胎就是。”話間，宮女已經魚貫而入，服侍著莫千塵梳洗更衣。

    我喚紙鳶來，“昨日陛下賞了許多補品來，太醫院也進了不少滋補養眼的佳品，你去幫我挑出最好的來，等下和我一起送去給皇後娘娘。”紙鳶輕快應了，轉身去準備。

    莫千塵一邊捂臉一邊道，“皇後那什沒有，你自己吃著就是。”

    我笑得大方得體，“皇後那有多少都是皇後的，臣妾隻是盡一點自己的心意罷了。二爺也不許？”

    他走過來扶著我的肩，撥一撥我耳上的耳墜，道，“去就去吧，怎打扮得這樣素淨，朕瞧著楚楚可憐的樣子，一點妃子的華貴氣派都沒有。”

    我含笑把臉頰貼在他的掌心，柔聲細語，“臣妾終究隻是妃嬪而已，皇後母儀下，臣妾在她麵前自該安守本分，謹慎微，不敢張揚。何況下間最華貴的就是皇後娘娘，臣妾怎敢在皇後麵前過於奢華呢。”

    莫千塵半是憐惜半是嬌寵，撫這我的臉頰道，“若後宮諸位妃嬪都似你這般想就好了，朕果然沒有疼錯你。”

    我盈盈望著他道，“陛下安心去早朝吧，若是遲了隻怕又要聽朝臣的聒噪。”

    他停一停，看我道，“你都知道了？”

    我愈發低頭，幾乎要抵到他的胸口去，“臣妾身份尷尬，外頭有些話也在情理之中。況且臣妾的確不配住承歡宮……”

    他示意我噤聲，溫言中有眷眷的歉意，“旁人的話不必記在心，朕隻是想竭力補償你這些年的苦楚。”

    我輕輕點一點頭，送走莫千塵，梳洗妥當，便帶著海棠與紙鳶同去皇後的椒房殿。

    此時色還早，晨光金燦明朗，照在椒房殿的琉璃瓦上流淌下一大片耀目流光，連著雕欄玉砌也別有光輝。殿外花木扶疏，皇後最愛的牡丹盛開如繁錦，反射著清亮露光，紫嫣紅一片。

    我向紙鳶輕笑道，“比起我第一次來時，椒房殿可是華麗了不少，大有氣象一新的感覺。”

    紙鳶嘴角揚一揚，露出幾分不屑與恨意，“娘娘當日初來之時乃是德妃當權，皇後節節退後，如今後宮之中可是皇後一人獨大的下，自然今非昔比。”

    我微笑頷首，“你看事倒清楚。”我指一指苑中牡丹，“沒了芍藥，牡丹就開得這樣好。若旁的花花草草多了，牡丹自然沒有了光彩。”我整一整衣袖，“咱們進去罷。”

    話音剛落，卻見秋月打了細簾出來，忙見禮道，“皇後娘娘正梳妝呢，娘娘來得好早，請進去先坐坐吧。”

    皇後宮中照例是從不焚香的。鳳椅邊有一架大缸，頭湃著新鮮的香櫞，甜絲絲的果香沁人心脾。我進去坐了一盞茶時分，聞得香風細細，珠翠之聲玲玲微動，忙屈膝下去。昨日按品大妝，倒看不出皇後的病色，隻覺端莊肅穆。今日家常裝束一看，果然臉色有些黃黃的。一別四年，皇後雖然保養得好，然而眼角也有了不少細紋，即便不笑也顯而易見了。

    我恭恭敬敬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恭祝娘娘鳳體康健，千歲金安。”

    皇後縱然意外，卻也十分客氣，“莘妃起來吧，秋月看茶。”見我坐下了，又道，“今兒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沒想到莘妃這樣早就過來了。”

    我恭謹道，“臣妾剛剛回宮，一心想來給皇後請安。本該昨日一回宮就來的，因而今日特來向皇後請罪。”

    皇後和顏悅色笑道，“莘妃有心了。你有孕在身，又奔波勞碌從寺回來，是該好好歇息。反正日後日日都要見的，請安也不急在一時。”話間眼神深深從我隆起的腹上掠過，很快又恢複那種雍容恬淡的姿態。

    我欠身道，“皇後關懷，臣妾也不能太放肆失了禮數。”

    皇後打量我兩眼，微笑道，“你打扮得倒簡淨，看了倒很清爽。”

    我抬頭，見皇後今日穿著玫瑰紅鳳凰長衣，金線繡製的牡丹花在紗緞裙子上彩光絢爛。與我的簡約裝束相比，自然是雍容華貴的。

    我安分地笑著，“多謝皇後娘娘誇獎。皇後母儀下，如日月自然而生光輝，臣妾怎敢與日月爭輝呢。”

    皇後眸中盡是溫和的笑意，“數年不見，莘妃還是那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