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鼎劍閣與冬瓜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馮曼箏 本章:第十四章 鼎劍閣與冬瓜

    舊西戎,劍閣縣,鼎劍閣,六合殿。

    明明不惑之年卻生了一頭堪比古稀老人的如雪銀發的負劍男子走到殿外,踏上第一級石階之前,停下腳步,微微揚起頭,望了一眼大殿正門兩邊的兩行遒勁的大字——“鼎立八荒何足道,劍掃六合隻尋常”,莫名感覺一陣許多年不見的豪情。男子自嘲一笑,眯著眼睛,不喜不悲,整理了一下身上背負的巨劍,踏上石階,一步一步地,他看見兩行大字正向自己走來。

    大殿內仍然空曠如常,穹頂之上回蕩著後山弟子舞劍的聲音,清脆悅耳,生機勃勃,不過,少了一分戾氣。“鼎劍閣的戾氣,也許早在二十八年前就已經消散殆盡了吧”,銀發男子這樣子想著。

    六合殿內陳設簡單,僅有幾張古色古香檀木椅,左右兩邊的牆壁上掛了幾把大同異的古劍,大殿中央,供奉著鼎劍閣自創立以來曆代掌教的香火,時候他就數過,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位。香火前方,一位真實年紀早已過了古稀,麵相看來卻更比負劍男子要年輕些的老人負手麵向各位祖師爺,背向入殿男子,仿佛一尊立佛,巍然不動。

    “連右奴也殺不了他?”老人聽到腳步聲走近,依然不動。

    “看來,遼沫安插在他身邊的高手,確實被我們低估了。”負劍男子帶點自責地答道。

    “所以,現在你坐不住了?”

    “我覺得我可以試一試,我也應該試一試了。”

    “你死了掌教傳給誰?”

    “複兒接掌,如有人不服,二叔可以殺之為他立威。不過鼎劍閣事務,就勞煩二叔多替複兒分擔,他太癡迷於劍道,賦也奇高,不過我覺得對正事反而弊大於利,還請二叔多引導他,適當時候,引見笠夫先生與他。”

    老人沉默不響,仍是巍然不動。

    “的好像你真的會死一樣。”良久,老人開口道。

    負劍男子帶澀一笑:“九死,一生。”

    北方的鎮,新春伊始,寬不足六尺的狹窄幽深的巷子內,路麵上的積雪踩上去也像是觸不到底,路邊的石牆古樸雅致,通常在丈餘高處留一扇玲瓏的窗,窗式樣仿囊雪民居,開得巧是為了關住更多暖氣,刷皂色原漆又是緣於想給行人製造一種溫馨的感覺,所以人人都大燕匠人心思多,倒也不是空穴來風;石牆至高處,仍是幾乎全下一個式樣的房簷房頂,簷下參差倒掛有尺把長的冰棱,如在人頭上懸了一把把利劍,行人若是冷不丁抬頭一望,不免膽顫心驚;偶爾從房頂上落下一點再也站不住腳的積雪,鑽進脖頸,像是有蛇蟲爬進,也往往令人膽寒。然而走在這種帶著些許江南味道的北國深巷中,大多數時候,對大多數人而言,仍然不失為一種美好的享受。

    遼以暢三人,因不敵鼎劍閣刺客掉下唱月穀,馬自然是丟了的,此時隻好徒步穿行在這幽深又交錯不知方向的巷子之間。遼以暢和樊梨,即便是跟在老馬後麵,踩著老馬的腳印往前,依舊是不敢半點掉以輕心地蹣跚而行,尤其走在中間的樊梨,雖然現在腳傷已經痊愈,仍然要拉著老馬的袖子,生怕一個不心,栽進這幾乎沒膝的積雪之中,也確實有那幾次,踉踉蹌蹌差點栽倒,不僅差點連累了一把年紀的老馬,更是幾乎躺到身後遼以暢懷中。不過曆經前次兩人的親密接觸,倒是沒有多大的尷尬,每次都是前麵的女孩一個金剛怒目,再加一聲不屑的冷哼,前後自動分開,留下後麵的少年哭笑不得。

    遼以暢看著一馬當先的老馬,看他胸有成足一步一個腳印地摸索,就算深一腳淺一腳,且速度極慢,卻又是每一步都實打實地印出一雙讓人踏實的腳印。老馬畢竟比兩個年輕人多活了大半個甲子,多走過了大半個下,多見識過那多的人情冷暖,多經曆了隻可意會的物是人非,他就當然知道,這積雪下麵,不過也是一塊一塊拚起來的青石板,而每塊石板的長寬尺寸、糙滑厚薄,終究是逃不過自己前麵幾十年走過的每一條巷子之中每一塊青石板的規格,如今雖然老眼昏花,但人若是靠經驗前行,基本上能走個不偏不倚。遼以暢看一眼腳下足印,再看一眼眼前的佝僂背影,不禁想起幾前那個仿佛自己主子的老馬那點算得上出格的舉動,一想到此處,又不免想到更遙遠的過去。

    他記得父親第一次把這個怪老頭領到自己跟前的時候,自己像討厭囊雪大街上任何一個邋遢叫花子一樣討厭他,他給他鄙夷的眼神,衝他拳打腳踢,對著他大喊大叫,但這個老頭卻始終嬉皮笑臉,百般迎合。開始遼以暢以為他隻是忌憚父親的權勢,不過慢慢地才發現,原來這個人根本就是這樣一副脾氣。而且接觸更多之後,甚至發現他的很多有趣之處,比如他的嘴碎,堂堂大男人卻生了一張不輸坊間潑婦的嘴,好像不論對誰都有道不完的故事講不完的理;比如他的好幾重心性,待自己和哥哥如同己出,遇事總能不論後果擋在前麵,待旁人又總能和自己的心思保持高度一致,往往是能猜透這兄弟兩個的心事,而在對待那個之前是根本沒想過去爭寵、每給兩個世子當跟班的,後來卻無緣無故坐上龍椅的曹,老馬卻又叫人猜不透地來了個前後巨大的反轉。十年,原本給人感覺圓滑且極好相處的老馬,竟是相當固執地沒有給那個無愁皇帝一次好臉色。

    遼以暢記憶中,老馬給自己印象最深的,除了那張好像總是有不完的廢話的碎嘴,就是他無窮的讓人驚異的技能。比如他一介武夫,給父親扛了十幾年大旗的粗人,竟也寫得一手好字,自己那不成氣候的字也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比如他對醫術可謂是精通,自己這十幾年病痛全靠老馬一個人伺候;又比如他對測字、看相、八卦陰陽這一類秘術幾乎無一不通,常常是有未卜先知的神通,雖然偶有失算,但大多數時候能讓自己心服口服拍案叫絕。此外,遼以暢最感興趣又是最佩服的,是老馬高超的熬鷹術。

    熬鷹,即訓練獵鷹,把野性難以馴服的老鷹訓練成能夠按照人的吩咐狩獵的幫手。老馬的老家在囊雪還要再往北數百的地方,那是一片幾乎沒有滲進過當代文明的真正的蠻荒之地,雖大燕建國至今一百多年間,帝國的版圖一直有劃到更北邊的地帶,可是那的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部族之上還受製於一個名叫大燕的國家。老馬起來應該算得上是周圍部族麵最先走出來看世界的人了。他後來曾不止一次地起自己曾經是上千人的部族麵,第一個被送到南邊學院讀書寫字的人,要不是後來就爆發了九國之間的戰爭,自己絕對還是方圓五百數十個部族第一個考上進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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