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上)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無荒s 本章:第七章 相思(上)

    論武功,江溯白和陸長越可是難分伯仲,可是論酒量,陸長越實在是量淺得隻夠江溯白墊個肚底,半壇子酒就喝得他趴下了。等到江溯白再醒來,陸長越已不在了,隻有嘲風守在房外,請他起來給陸澤平和徐清平易容。他兩肩受傷,內力盡失,可是這改容換麵的精細活兒卻用不上什武功,別人也沒這等好本事。江溯白一麵罵陸長越真是要榨幹他最後一點兒血,一麵仍是掙紮著起來了,先把自己和陸澤平化作了一個尋常的武夫,難的是要把徐清平化作時停雲的樣子。清平不過是個半大的丫頭,身量都還未長足,時停雲的姿容身段,又哪真能一模一樣?更別徐清平心介意著時停雲的身份,板著臉老大不高興,江溯白隻好盡力為之,勉強化了個六七分相像,又給她麵上遮了一層薄紗,想著一會兒安在馬車之中,想必也不會太顯眼。餘沛明未曾被通緝,江溯白也懶得再動精神。一行人忙了一早,不多時,尚德鏢局果然派了車馬來接。待到了尚德鏢局門前,隻見崔鏢頭已經點齊了一支二十人的鏢隊,整裝待發。

    陸長越也已在馬上,見他們到了,便策馬過來,向江溯白道:“可還騎得馬?”

    江溯白笑了一聲道:“你也太看我。陸兄的傷更重,你該問他才是。”

    陸澤平本來臉色極為難看,被江溯白這一化,硬是顯得黑中發紅,哪看得出病容來,忙道:“陸樓主不用擔心,我撐得住。”

    陸長越點點頭,道:“溯白,一會兒你跟我到前麵去一起走,陸兄和餘兄隨馬車一起跟在鏢隊後麵。狴犴和蒲牢自會斷後。隻要出了城門盤查,陸兄就不要再逞強了,長途顛簸,騎馬太傷身了。”

    江溯白聞言朝後看去,果然有兩個尋常鏢師打扮的人跟在最後,隻是二人拉著韁繩的手卻與常人不同,太陽穴也高高鼓起,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個中高手。江溯白又看了一看不遠處的嘲風,心中暗想,尋常一趟鏢,陸長越卻安排了三大高手隨行,看來若是萬一走漏了什風聲,引來錦衣衛親至,他心中也有了萬全之策。當下便道:“好,你先往前麵去,我即刻便來。”

    陸長越點點頭,自策馬往前去了。江溯白掀開馬車簾子,見徐清平有氣無力地歪在麵,身上穿著時停雲的衣服,更顯得她身量不足。江溯白擔心道:“徐姑娘,你千萬不要怕,萬事有我們在。一會兒若是有人要查,你切記不要話。”

    徐清平點點頭,江溯白合上簾子,卻見嘲風站在麵前,身後跟了一個清秀的丫頭,穿了一身素色的窄衫,正好奇地往車探。餘沛明警覺地皺眉道:“這是誰?”

    嘲風道:“樓主恐怕一路上沒有丫頭照顧,時姑娘起居不便,所以派了來照顧姑娘。”

    江溯白和餘沛明對望一眼,心中都不由歎服陸長越心思之密。徐清平身體如此虛弱,少不得要人貼身照顧,可是一行人馬都是男子,肯定多有不便,有這一個和清平差不多大的丫頭隨行照顧,自然是最好。便道:“也好,姑娘,一並上馬車吧。”

    那名喚的姑娘忙謝過了,三兩下就鑽進了馬車。眼看前麵隊伍已經動了起來,江溯白忙策馬跟上去和陸長越並行,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往城門而去。也不知是陸長越事先安排得妥當還是錦衣衛的號令還未傳達蘇州,總之到了城門口,守城根本沒有細查就放行了,隻是在聽後麵馬車跟著的是時停雲姑娘時,曖昧地笑了笑。不過蘇州城無人不知,陸長越才是綺羅苑背後的大老板,別人再怎一擲千金也見不到時停雲一麵,他陸長越卻是能把美人召之即來,因此也沒有多加計較便放了行。

    一行人相安無事地出了蘇州城去,崔鏢頭見陸長越帶了時停雲出行,還想著要多照顧美人一些,便下令鏢隊慢行。誰知陸長越心中想著徐清平的傷不能多拖,反而下令鏢隊疾行。再加上出行幾日,卻從未去後麵馬車看過,反倒弄得崔鏢頭一頭霧水了。如此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嶽麓山左近。鏢隊一路行得急,吃住都十分湊合,眼下到了嶽麓山下的鎮子,便找了一家客棧先落腳。等到鏢隊的兄弟們都坐下準備好好吃一頓了,徐清平這才頭一次下了馬車。她體虛無力,基本都靠扶著,麵上又蒙著一層紗,鏢隊眾人都不由盯著她看。徐清平心中害怕,忙低了頭,卻仿佛比她更怕似的,縮了身子避開了鏢局眾人的視線,匆匆忙忙地要上樓去客房呆著。陸長越見眾人都盯著看,便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咳了一聲。崔鏢頭見狀馬上叱道:“一群沒規矩的兔崽子,眼珠子都往哪兒放呢!”

    眾人忙收回視線,徐清平的裙擺在樓梯盡頭一閃便不見了。

    崔鏢頭見眾人都繼續該吃該喝的不再注意了,便向陸長越道:“少鏢頭,這玉瓶……”

    話音未落,陸長越便輕輕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轉頭問狴犴道:“依你之見,我們如何上山去最不打草驚蛇?”

    狴犴聞言眼中一動,低聲道:“有一條密道。”

    陸長越仿佛毫不意外似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問道:“通往何處?”

    狴犴的聲音壓得更低,有意不讓崔鏢頭聽到似的:“通到血翼門曆代掌門的長眠之地,向來都是禁地。”

    陸長越點點頭,突然笑道:“原來你是刨了祖師爺的墳逃出來的。”

    狴犴臉上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咬緊了下唇,仿佛從牙縫擠出來似的道:“樓主,那裴任清……”

    陸長越點點頭:“放心,他的命是你的。”罷,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心所想,又道:“先人在九泉下自分是非,不會怪你。”

    狴犴愣了一愣,眼中仿佛有什東西一閃而過,臉上難堪之色漸漸退了下去,輕輕地了一句:“多謝樓主。”

    陸長越便轉過頭去向崔鏢頭道:“請崔叔帶著人守在山門前,我帶著嘲風和狴犴從密道上山,先斬裴任清。三個時辰之後我若還不下山,你自帶著人馬上山來取瓶。”

    崔鏢頭聞言一愣,見陸長越完就起身要走的樣子,忙一把拉住,道:“少鏢頭,你就帶兩個人上山去,這……這多危險啊?”

    陸長越冷笑了一聲,臉上是不出的倨傲:“對付裴任清,帶兩個人都是抬舉他了。”

    崔鏢頭急道:“就算殺裴任清輕而易舉,可是雙拳難敵四手,血翼門的人要是圍攻起來,你們怎脫身?我要是來不及上山去……”

    陸長越聞言看了狴犴一眼,狴犴會意,堅定地點了點頭。陸長越便道:“崔叔放心,有狴犴在,血翼門的人亂不了。”

    一句話撂完,陸長越也不多,自向外去了,嘲風和狴犴像兩道影子一般無聲地跟了上去。崔鏢頭怔怔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忽然歎道:“這脾氣,跟他爹真是一模一樣!”

    陸長越沒聽見崔鏢頭這一聲感慨。在他眼,收拾了裴任清不過是此行的借口,他滿心打算著速戰速決了,最好今晚就能讓崔鏢頭帶了羊脂玉瓶自去獻給常山王,他好帶了徐清平再往西南去。這兩日他雖刻意不見徐清平,卻也知道她的身子會越來越冷,連輕輕地碰一下都會留下一道淤青。此刻沒有沈鬆其在身邊給她用藥,等到了雲南,莘兒能救回幾成來,他心中實在沒有成算。麵上雖然不動聲色,心卻是急得很,腳下便行得飛快。他的輕功不及江溯白,但勝在內力深厚,全力奔將起來,幾乎要把嘲風和狴犴都甩在身後。二人也不做聲,隻是盡全力跟在陸長越身後,幾個縱躍間便上了山。狴犴跳到前頭帶路,不多時便到了一個土坡前,隻見他低頭撥開亂草與石碓,一個及膝高的洞口便出現在了眼前。陸長越和嘲風跟著狴犴鑽了進去,初時極狹窄,三人幾乎是在地上往前爬,這窄道似乎是往上,三人爬得極為吃力。陸長越心道,莫不是什盜墓賊留下的盜洞不成?嘴上卻不肯問,怕一開口便吃了一嘴泥。

    爬了半晌,也不知進山多深了,前麵慢慢地開闊起來,先是容得人佝僂著背走,再到後來已經是能直立行走了。暗道中一篇漆黑,但是內家功夫練到陸長越這般的,夜視也是極佳,再加上狴犴熟門熟路,三人竟是絲毫不停。再走了一刻,陸長越發覺腳下的泥地變成了石板,狴犴停下來,摸到旁邊的石壁,突然取下一支架在石壁上的火把來,從懷中掏出火折點上了,陸長越眼前一閃,隻見前麵的暗道幽深曲折,還有不少岔路,石壁上每隔百步就架了一支火把。狴犴道:“這是主道,支路繁雜,極容易迷路,總共埋了血翼門開山立派三百餘年來十幾位掌門,還請樓主跟著我,不要走岔了路,驚擾了先人。”

    陸長越嗯了一聲,一麵腳步不停跟著他往前,果然看到不遠處的支路盡頭有一具黑漆漆的棺槨,墓室中擺了這不知哪一任掌門隨身的兵器,和一些尋常的陪葬器皿。心中忽有所動,道:“這寶蝠決,是否也是你師父的陪葬?”

    狴犴身形一滯,並沒有回頭,淡淡地道:“是。寶蝠決是我門中秘術,曆來隻有掌門能學。裴任清巧取豪奪了掌門之位,我師父自然不肯傳他。就將寶蝠決藏了起來,帶著一同進了棺材。裴任清這欺師滅祖的東西,竟然開了師父的棺木強取了寶蝠決。好在師父生前就防著他的狼子野心,從寶蝠決中撕下一頁交給了我師妹薛儀保管,裴任清練不成寶蝠決,就強娶了我師妹,折辱於她。我師妹不堪其辱,將寶蝠決盜出交給了我,告訴我墓中的出山密道,然後就自盡了。裴任清發現之後,竟然趁我師妹屍骨未寒,吸幹了她的血……”狴犴哽咽了一聲,再也不下去。

    血翼門世代以吸人血來助長功力增進,是以在江湖上名聲很不好。可是就連陸長越也知道,這一門的功夫要緊的是吸活人的精血。裴任清連薛儀的屍體都不放過,顯然不是為了增進功力,純粹是泄私憤而已。聽狴犴言詞之間撕心裂肺之痛,想必和這位師妹不隻是同門之誼。怪不得當日投入過雲樓門下時,隻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請陸長越幫他取下裴任清的人頭。

    陸長越到底是個外人,血翼門中秘辛他也不便多問,隻道:“殺了裴任清事,可這血翼門的掌門接下來有誰來當?”言下之意,便是在問狴犴,若是隻有掌門能練寶蝠決,眼下隻有他一人會使,是否是有自己殺了裴任清取而代之之意。

    狴犴如何聽不出這弦外之音,忙轉過身來道:“樓主,這世上已經沒有血翼門的馮濂之。狴犴對樓主忠心耿耿,隻想為師父和師妹報仇,此事一了,以後自然還是留在樓主身邊長供驅策!”

    陸長越的眼睛在微弱的火光下一閃,道:“你急什。我不過是擔心血翼門若是就此大亂,沒落下去,你有什臉九泉之下去見你師父?”

    狴犴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那日他身受重傷,還被門中高手圍捕,誤闖了綺羅苑,正撞上陸長越在聽停雲姑娘彈琴。陸長越救下了他,認出他是血翼門的人,見他奄奄一息,竟割了自己的血喂他喝下。馮濂之醒來看到他腕上的傷,從此,這世上就隻剩下狴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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