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撫走在一片草根枯黃的大草原上,零星幾棵紗琴樹生長在這,開裂的樹皮,光禿禿的樹冠足以證明這環境的惡劣。
已經變得成熟且穩重的姑娘扛著一口巨大的鼎緩緩走來。
葉撫靠在一棵紗琴樹,等著她。
董冬冬打算休息一下,站定,歎氣頭,望向遠方,一眼就瞧見樹下的葉撫。於是,她原本嚴肅認真的臉清晰可見地變得驚喜而激動。
背著大鼎,快步奔跑過來,幾乎要踩得本就幹枯的大地開裂了。
“喲,好久不見!”董冬冬率先打招呼,“沒想到居然能在這兒看到你!”她笑容兜不住了。
“你覺得這會是巧合嗎?”葉撫笑問。
“所以說,你是專門來見我的咯!”
“當然。”
“誒,為什,為什,為什?”董冬冬好奇地連問。
葉撫沒有立馬回答,而是端詳著她背後的大鼎說:
“你覺不覺得這口鼎空空的。”
“鼎就是空空的啊。很奇怪嗎?”
“不是,這好一口鼎,不裝點什,有些說不過去。”
董冬冬見著葉撫看都不看自己,一直看著鼎,生氣地說:“你到底是來見我,還是來見鼎的!”
董冬冬喜怒哀樂都會很直接地表達出來。
“鼎雖好,可扛鼎而行的人更好呢。”葉撫笑著說。
董冬冬立馬又喜笑顏開,“這還差不多。所以,你到底找我做什?”
“冬冬——”
“別這叫啦!太親密了。”
“董姑娘。”
“誒,怎一下子這生分了。”
“董冬冬好吧。”
“嗯,感覺差不多了。”
葉撫無奈,董冬冬就是這個認真的人,把稱呼看得十分重要。
“我心生一感,覺得要天下大變了。”葉撫像個神棍一樣說。
“啊?什意思。”
葉撫說,“天下,說不定要毀滅了。”
“什呀!你怎知道!”董冬冬明顯不信。
“我可厲害了,難道你不信我嗎?”
“沒根據的話,我肯定不信!”
“你看。”
葉撫揮揮手,董冬冬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畫麵。
破碎、荒蕪、混沌……
一切負麵的東西存在於其中。
這樣的畫麵在她腦海久久揮之不去。畫麵並沒有展現很多,什沒有什具體的東西,但那種真實的荒蕪混沌之感,卻是真實的。
董冬冬神情恍惚,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那是天下嗎?”
“嗯。”
“真的會變成那樣?”
“是的。”
“你,是誰?”董冬冬問出這個問題。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董冬冬,從此以後,你將不再隻是扛著大鼎前行,還要背負一份希望。”
董冬冬沉默了一會兒,“可我,不知道該怎做。”
“沒關係,你隻管負重前行。”
“……好。”
葉撫輕輕拍了拍董冬冬背後的大鼎。
這一瞬間,董冬冬覺得好像多了什,但又感覺不到。
“董冬冬,往前走吧。別回頭。”
董冬冬回想著剛才出現在腦海之中的畫麵,一言不發,默默前行。
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天際線上,葉撫才轉身離去。
再出現時,他在一座大山的山體中心。
煌端坐在這修煉,絲絲縷縷的神輝,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進入他的身體。
葉撫沒有去打擾他,隻是默默地看著,眼神溫柔而平和。
看著不知多久後,他才離去。
他離去後不久,煌就睜開了眼。
煌心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失去了什,突然刺痛了一下。
仔細一想,又什都沒察覺到。
難道是修煉路上的小坎坷嗎?
摸不著頭腦,煌沒想太多,閉上眼,繼續修煉。
……
宋書生已經離開了疊雲國,一路北上。他沒有乘坐什便利的載具,而是隻憑一雙腳,丈量著人間的尺度。
他沒有察覺到,他心心念念的先生,默默地跟在他身旁,走了很長一段路。
宋書生走著路,腦袋卻想著昨夜的夢。
他夢到巨大的陰影遮蓋了天地,秩序崩塌,文明倒退,人間處處上演著悲慘的戲碼。他在那樣的地方,無比迷茫且痛苦,最後,在見證了多年的悲慘後,毅然決然改變這一切,從每個人開始,給他們裝備名為“思想”的武器。
這個夢很奇怪,奇怪到他覺得是真實發生過的。
但,哪經曆過那樣的事嘛,分明就是夢一場。
可,為什會做這樣一個夢呢?與其說是一場夢,不如說是一堂課……
……
葉撫見了見一個有一個人,有的隻是默默看一會兒,有的則是現身聊一聊。
觀測曆史的何依依也好,照料星辰的第五鳶尾也罷,亦或者讀著“仁”書的甄雲韶……都以著他們獨特不可替代的方式,默默地影響著身邊的一切。葉撫知道,這種影響會在某種“機緣巧合”下,不斷變化,不斷升華,直至最終相聚,走向共同的終點。
見過了相見的人,做過了想做的事,葉撫離開了天下。
他走在一條虛無的通道中。
眼中一點一點褪去人性。
殘餘的人性中,充滿了無生趣的遺憾。
他遺憾於最終這個世界還是由他拯救了,沒有最理想地由世界的人自己去拯救。解決了一切,以至於他不得不提前回歸。因為之前驅逐兩大使徒,他發動了永真理,接觸到了永,永的意誌便不可阻擋地一點一點將他覆蓋。
說著遺憾,其實也沒什遺憾的吧,反正,有了齊漆七,以後使徒再也無法降臨那座世界了。
齊漆七是個特殊的存在,他曾在第三天,像柯壽那樣,充當了使徒的降臨者,搭橋人。這也是通天建木打算以他為媒介,完成向世界意誌升格的原因之一。他是規則的棄子,不受到規則照料,自然也難以受到規則的製約。所以葉撫說,他犯下了大錯,一度造成了世界的毀滅。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一開始葉撫也就是衝著利用他的目的收他為徒的。
這一點齊漆七也很清楚,所以說,兩人根本上就是互相利用。
齊漆七利用葉撫去了解世界,去獲得力量,甚至於一步登天,以幾十年時間,便完成其他人要花費上萬年才能完成的超脫。
而葉撫想利用他做什,這是齊漆七一直在探究的,所以他在葉撫麵前表現得十分乖張。他非常害怕,葉撫真的隻是為了他好,是真心實意地教導他,他覺得毫無理由的善意,比毫無理由的惡意更加可怕。
直到兩人最終分別,齊漆七才隱隱約約直到了葉撫的目的,當初在終焉城聽到的“永九大真理”,便是他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所設計的必不可少的一環。那是一條艱難的路,但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那條路的終點,便是葉撫對這座世界最終的救贖。
“先生。”
虛無的通道中,一道聲音叫住了葉撫。
他向前看去,見到徹底長大的胡蘭站在通道的盡頭。
“好久不見。”葉撫笑著說。
“你要走了嗎?”胡蘭問。
“是的。”
兩個人之間的問與答,並不如三位書屋那般親密了。就像關係稀疏平常的兩人,在街上碰到隨意一陣寒暄。
“能聊聊嗎?”
“嗯,當然。”
胡蘭揮了揮手,虛無通道的一側便出現一條青石板路。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青石板路。
路十分熟悉,就是三味書屋外麵那條曲徑,隻不過,是曾經的,也是虛假的。
“你找到合適的劍了。”
葉撫看著胡蘭背上背著的細長的劍。
“嗯,不過,先生送我的那把木劍我還好好留著。”
“這些年,你辛苦了。”
胡蘭轉過身,“先生知道我在做什嗎?說我辛苦。”
葉撫說:“我不曾親眼見證你的成長,但亦能感受到你成長至今所付出的努力。”
胡蘭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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