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氣爽,萬無雲。
商販行人神態各異,人流如織,青石板路坦坦蕩蕩,排水渠細長。
男女老少混雜,大多著青衫灰衣,唯有女性衣裳更為豔麗些,也有富貴閑人四處遊蕩招搖。
人聲鼎沸,摩肩接踵,熙來攘往,好一處繁華世間。
酒館茶店亢奮的說書人,書攤邊懶散的老道士,百姓雲集。
人群耍猴的瘦杆男人揮動皮鞭抽了兩下偷懶的猴子,他的這行當的物什堆在角落,一個不起眼的鐵籠子,關著個小黑鬼。
小黑鬼使勁仰著頭,撞的籠子嘩嘩作響,然而觀眾的呼聲更大,他的掙紮被淹沒在漫天遍地喝彩歡呼聲中。
小黑鬼眼漸漸流露出凶狠,他瘦的脫形,手指甲斷裂翻卷,頭砰砰撞著籠子,力氣之大,鐵杆坑坑巴巴往外彎了些許。也有人看到了小黑鬼,但看他這一副發病的樣子,躲的更遠了。
小黑鬼鬧的聲音還是太大了,逐漸引起了人群的注意。耍猴的男人一鞭子抽了過去,破空聲清脆,皮鞭抽的小黑鬼不住的哆嗦。
男人舉起鞭,小黑鬼下意識躲了一下,人群哄笑聲像是瞬間起來的,瘋狂湧動匯成潮汐,一浪高過一浪。
小黑鬼似乎已然絕望,他抱著膝蓋,埋頭顫抖。
昭昭天日,楚楚人間。
*
餘安安捂著胸口喘息聲逐漸急促,眸光卻漸漸冰冷。
阿清是她撿來的,那是餘安安第一次出府,當天生了場大病,餘府就沒在讓她出去過。
阿清那個時候才六歲大,瘦的隻剩一把骨頭。
餘安安抱著膝蓋,埋頭顫抖。
怎會突然想到這個,餘安安冷的厲害,她忘不掉那些笑聲,內心恐慌。
這個世道,有些人的命就是賤如草芥,餘安安不怕死,她害怕自己也成為大笑中一員。
餘安安披上外衣去了書房。
這時已經到了午夜,餘安安鋪開紙,狂草放蕩不羈,隱有傲骨錚錚。
一直到天光大亮,書房遍地是寫滿墨跡紙張,餘安安伸手去拿紙,摸空後忽然驚醒。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席卷而來,餘安安候間湧上來一股猩甜,她捂著心髒,唇角流出一絲不甚明顯的血跡。
餘安安緩過來後,眼中帶著自嘲。
多大了,還這幼稚。
餘安安擱下筆,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唇角,外衣沾滿了墨跡,發絲淩亂,眼神卻還明亮。
逄春早就等在門外,瞥見一地的狂草,頭埋的很低:“要備熱水?”
餘安安扯下外衣交給逄春:“都燒了,隻能你一個人知道。”
逄春沉默良久,看著帶著一身寒意未盡的餘安安,終於額首:“您該休息了。”
餘安安和逄春錯身而過,逄春抱著沾滿墨水的外衣,聽到餘安安一貫清冷的聲音,謝謝。
逄春沒忍住,淚水決堤而下,她仰著頭,笑著流著淚。
小姐明明那好的人。
逄春堅信沒有比餘安安更好的人。
*
餘安安這兩日喉嚨有些癢,逄春燉了冰糖雪梨她吃了也沒見好。
楊大夫來了一趟,走時神色不大好,步履匆忙,常年挎著醫藥箱都差點忘了帶。
他隨後送來了一粒藥,藥丸遇水即化,苦澀發腥,但勝在效果好。
餘安安吃完睡了一覺醒來就好了。
逄春這才放下心,甚至提議讓虞桑過來陪陪餘安安。
餘安安罕見的沒同意。
逄春晃了一下神,細細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餘安安臉色更蒼白了些。
遠遠看過去,竟有種不真實的幻覺。
虞桑也沒往摘星跑,試錯藥的後遺症才過去,他又聽到一則小道消息。
容行之要來盧州,並且會在餘府住兩個月。
虞桑神色陰沉,意識到餘家人應該定下了,他們想要把安安嫁給容行之。
這怎可以。
他怎配?
虞桑卷成一團,眼神暗淡。
……我怎配。
不僅容貌盡毀,連安安的名字都喊不出來,之所以能留下,還是他費盡心機的欺騙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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