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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過是外界的傳言……”伊薇特有些無語,她又不是眼瞎耳聾，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在別人眼中看來是什樣子。大家私下把她和女王墜入愛河，常常夜宿宮中的八卦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以色侍人的權勢者寵臣在歐洲文化中並不像東方那樣蘊含貶義色彩,隔壁法蘭西上一任太陽王的情婦蓬巴杜夫人就長期代替國王真的配偶行使外交、禮儀等諸多王後實質上的權力,沒人覺得有什不對，包括阿爾比恩在內的很多上流社會甚至模仿她的著裝打扮和生活方式，如今阿爾比恩女王寵信的新貴也在倫敦掀起了一股小小的繡花禮服的複古風,一些自詡時髦的花花公子們紛紛剃掉了胡須，脫下莊重的燕尾服,臉上撲了脂粉，讓部分嚴肅正直的報紙好一陣批評。

    實際情況有誰比她本人更清楚？她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用“愛情的技巧”俘獲女王的芳心,溫情假象的背後,不過是瑪格麗特四世對溫莎城堡爆炸案的感激而已。

    “女王她隻是感謝我之前查出了刺殺她的陰謀，換做任何人有我這樣的經曆,也會被她特別優待，雖然外界的誤解對我來說……嗯,從某種意義上,的確為我帶來了一定程度的便利……”伊薇特有些赧然地飛快眨了眨眼睛，“我之前也多次向女王陛下報告過,提醒她是時候應該澄清流言，避免影響王室聲譽,不過女王陛下回答我說,傳言不僅對我，對她也是一種方便，有了謠言在，她麵前就不會總是出現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讓我盡管放心。為了更像真正的情人一點,她還會常常召我進宮，但這一切不過是蒙蔽世人的煙幕罷了。”

    尤利西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的篤定是從哪來的自信。

    剛剛他在後麵的隊伍中看到過瑪格麗特四世掀起馬車的窗簾向伊薇特回眸，之前在溫莎堡度假時，女王也常常用這樣的眼神注視她。

    確實，那並非是世人以為的淑女麵對自己傾慕的男子的眼神，畢竟占有欲這種東西要是出現一位女人眼睛，實在是太過於驚世駭俗了。而且女王把這種意圖藏得很好，在這個貴婦人動不動就會暈厥的時代，人們不會因此產生過多聯想。

    類似的目光他並不陌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用類似的目光打量他的女性形態，如果他不是帷幕後的生物，大概他們就會像一貫對平民女人做的那樣，直接以武力的方式劫掠控製和占有，隻不過麵對他，他們無法憑借力量獲勝。

    人類是一種膽怯狡猾而貪婪的物種，一旦發現自己實力不夠，他們便轉而采取一些委婉的迂回，比如用鮮花、絲綢、珍寶或者俘虜的血來試圖取悅他，與柔弱的女人靠賣弄風情來引誘異性沒什兩樣。

    後來，他就漠然地任那些掌握權勢的人類把昂貴的珍寶像沙子一樣傾瀉在他腳下，鮮紅的血浸透了他宮殿外的大理石台階，讓他想起一些天堂鳥、椋鳥、鴉類等動物，它們中的雄性也會撿拾閃閃發亮的紐扣玻璃碎等物用以誘惑雌性授予交配權。

    然而尤利西斯從未見過動物因為失敗的追求而黯然心碎或著勃然大怒，可人類卻會。

    那些不菲的禮物有時候會持續數年，有時候僅僅短短幾個月，而後失去耐心的權勢者就或者暗示或是質問，指責他是一位沒有心的殘酷女神。他們的憤怒和失望總是突如其來，尤利西斯花了很長時間都沒能理解。

    也許這就是人類的特有文化吧。

    他不是人類，無法產生共情，隻是從漫長的生命中學到很多經驗，能夠估量人類在大多數情況下會如何選擇，本質上就和偵探用痕跡鑒定偵破罪犯並無差別，屬於純粹的理性判斷。

    似乎在人類愛情中，付出了很多代價的追求者總是被寬恕和憐憫的一方，按照公序良俗，享受他們提供便利的被追求者應該給予慈悲的回應。

    如此一來，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就像人類也總是盲目地供奉來路不明的神話生物，仿佛他們付出了自認為珍貴的東西，就應該獲得比這更豐厚的回報似的，最終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錯誤。

    也許這就是物質界和真實宇宙之間的習慣差異吧……

    尤利西斯為人類怪異的行為模式找到了他自認為的解答，一直到現在，他也是這理解的。

    如今，他判斷瑪格麗特四世在做同樣的事，因為伊薇特是一位強大的超凡者，即使凡間帝王也很難逼迫她成為自己的伴侶，於是女王狡猾地用“奉獻”的方式付出代價，目的自然是將來伊薇特按照人類習俗回報她以她想要的獎賞。

    不知為什，他對這個他一直以來認定的判斷定式產生了一些不滿與懷疑。

    “爵士先生？”伊薇特見尤利西斯有些心不在焉，於是停下腳步。

    “……我隻是認為，如果隻是想要單純拒絕其他人，還有比你更加適合的緋聞對象吧？超凡者的時間很寶貴，為了她的便利，就這樣白白浪費在這些虛偽的繁文縟節上。”尤利西斯也訝異地察覺到自己奇怪的思想，它們是對將來的憂慮？又帶了少許因為不公產生的失望。

    不公？好像的確如此。

    如果奉獻與回報的等式成立，那他應該也算得上給予過伊薇特幫助的“人情”，按照他長久以來觀察人類社會所得到的經驗，人情同樣可以算是等號左邊的砝碼，甚至在一些重情重義的人心中，人情的權重還要高於世俗的權勢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