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板為什走就走了呢？曉月周一清早，一上班，就找了個機會，找她的經理聊了開去。

    她的經理也是個直爽的女人，她沒想到星期五才給老板遞交了辭職報告，周一剛上班就會被下屬追問離職的事。

    雖然，曉月這個直白的提問，有點失禮。也讓她感到不舒服，但她也明白，曉月是出於關心自己，才會如此地急躁。

    現在一大清早，茶水間人來人往的。兩個人在這談論這件事顯然不合適，所以她把曉月帶到了一間沒人的會議室，關上了房門。

    申城已經淅淅瀝瀝地連續下了十來的雨了，哪怕是不下雨的日子，這外麵的空也是陰沉沉的。今，居然是雨後放晴的第一。這本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即便會議室麵是終年不變的藍白燈光，但抬頭看到玻璃窗外的陽光明媚，還是讓曉月的心情，隨之變好了起來。她希望經理可以像老一樣，心情變好，露出笑臉。是的，她希望經理能給她帶來一些好消息，而不是像蔣欣的那樣。

    經理認真而又耐心地向她解釋，“曉月，你也知道，我的女兒明年就要升初中了，‘升初’這在申城，可是件大事——千人考、五班、四大杯競賽，哪一樣不需要花上孩子和家長們百倍的時間和精力的？這不可能是孩子一個人的戰鬥！我這做媽的不可能在這關鍵時刻對她不聞不問……”

    “……”童曉月聽了經理的解釋，無言以對。因為沒有做媽媽經驗的曉月，自然是不能體會經理此刻的心情，但是，經理臉上的焦慮，足以明“升初”這事兒的嚴重性。

    其實，經理可以不用這樣花費心思地跟她解釋那多的。

    可是經理還是耐著性子，出了這番推心置腹的話。這讓曉月深深地感動了，此刻她非常地想要挽留住經理，繼續跟在她的手下幹活兒。但是，她立刻意識到：自己既沒有這個資格，也沒有這個能力。所以在這個時刻，她隻能單方麵地看著經理的嘴一張一合地言語，被動地接受這些釋放出來的信息，並且默默地消化經理的話。

    因為在童曉月看來，經理正值職業發展的黃金期，在公司，擁有時地利人和的各方麵優勢，隻要她再堅持兩年，不出意外，就能順利地做上公司的副總職位了。

    這些客觀因素，既然她能看明白，那經理自然也早就明白了。可是，她為什還是要拋棄那好的條件，選擇辭職呢？繁盛是申城最好的旅行社，哪怕是在全國，也是排得上數的。

    難道，孩子對於一個女人來，真的有那重要？

    倘若果真如此，那她幹脆不要生孩子好了。且不懷胎十月，帶來的行動不便；生的時候，還要忍受這世界上強度最大的痛感；等奶大了孩子，還要為了她的升學焦心，恐怕將來還要為了孩子的就業操心吧……

    難怪她阿媽以前總——孩子就是個討債鬼。他們都是來向大人討上輩子欠下的債的……

    “我覺得吧：工作是做不完的，而孩子的成長，一輩子就一次，而且是不可逆的。人生能有幾回搏？也就這一段時間……

    這幾個月，看著女兒一個人在那，每秉燈夜燭，而我卻時常因為加班，幫不上什忙，我的心真的很痛，我常會問自己，這樣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嗎？難道一個經理的工作，比女兒的前途還重要嗎？也就在這個月，我突然覺得自己非常得累，是那種身心都很疲憊的累——在工作方麵的，新鮮感消逝了，激情也不再了。我真不知道這份工作除了能給我穩定的生活，還能帶給我什？而我的女兒卻那地需要我的支持。”

    經理一口氣了很多，這些話以她原本的性子，是不會對一個下屬的。可能是她最近積蓄在心頭的情感需要宣泄；也可能是曉月的誠懇打動了她；亦或是她已經選擇了童曉月做她的接班人，因此，在這最後交接工作的一個月中，她已決定將她們的關係從上下級轉變為朋友、戰友……

    經理喝了一口會議桌上剛泡的花茶。順手把玩著英國帶回來的骨瓷茶杯，看著上麵嬌豔的玫瑰花紋，右手的大拇指來回摩挲，感受著花紋上凹凸的質感。沉吟了片刻，繼續道：“最近我每都在問自己，難道我真的就要這樣做自己嗎？難道這樣度過一生，我真的不會後悔嗎？我想如果在女兒這關鍵的時刻，不能像其他母親那樣盡上全力，幫孩子，那將來哪怕我事業再成功，哪怕將來真的做成了旅行社的老總，我的女兒依舊不會原諒我。因為我在她的成長過程中，特別是最重要的幾個轉折階段，沒有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