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賈天衝顯然沒有料到，被他視為無能之輩的人正盤算著如何暗算他。

    孫德勝趁夜出走，本想著要找些胡虜將士們行策反之事，但沒成想，入眼卻是看到手下將士們徹夜在校場之上訓練。

    “加緊訓練，唯有如此，方能在戰場上給蠻子們以致命一擊。”

    “不可鬆懈！”

    “他們既然敢對聖上動手，顯然是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

    “越是這樣，咱們就更應該團結起來，決不讓他們看輕了才好。”

    “是！”

    孫德勝望著眼前這些人，久久沒有離開。

    他們不過都是些可憐人，從前對陣殺敵時，甚至還免不了心生膽寒，可到頭來卻還是踏出了這一步。

    究其根由，無非是不想時刻被人輕看罷了。

    在無數的戰鬥中，活下去隻是其中一個目標，更為重要的，是抓住機會成為人上人。

    從前，孫德勝心中所願，跟這些人都是一樣的。

    無非是他機緣巧合，短暫地做了幾天臨近幾城的主人。

    可倘若他提前知道，這一切的代價是要以所有家人的性命來換，他還會做嗎？

    一整晚，孫德勝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隻可惜，直到方才，他才終於有了結果。

    他會！

    因為他要活著！

    因為他必須要讓身邊的人，有機會享受旁人尊崇的目光。

    哪怕，此時的孫德勝已是孤家寡人。

    “兄弟們！”

    身後陡然傳來孫德勝的沉聲呼喊時，著實將眾將士嚇得不輕。

    及至看清來人，眾人先是不自覺長舒了一口氣，但不過轉瞬的功夫，卻是又沒由來嚇出了一身冷汗。

    “聖上，我們隻是……”

    尤其是對上孫德勝那仍不見半點舒展的凝重神色，饒是原本自詡沒做錯什的眾人，再開口時，竟也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深夜練兵，為什不曾報與我知道？”孫德勝搶在他們回神之前，倏然厲聲問道。

    冷不丁聽到這一句，將士們更是心下一緊，可沒等他們找到合適的托詞，孫德勝卻是已經徑直向前一步，朝最近的小將士伸出手去，“把槍給我。”

    話音剛落，那人便膽戰心驚的交出了手中長槍。

    孫德勝手執長槍，利落出招，淩空劃過了好一陣子後，才兀自沉聲道，“破胡虜，殺蠻子的事，怎能沒有我的份？”

    至此，將士們懸著的心這才終於安然放下。也是在這校場之上，對著這些始終都不曾放棄複仇的將士們，孫德勝首次表態，無論如何都要以賈天衝的性命來告慰無辜犧牲的眾人。

    孫德勝不曾特意提及枉死的兒子，他心中清楚，那不過是替自己承受了一切的可憐人而已。

    若是今日不是他站出來擋著，那胡虜的利刃很可能已經收割了他孫德勝的人頭。

    可老天爺既然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試問孫德勝如何能輕易放棄。

    “派人盯著胡虜動向，一有消息，即刻來報。其餘人，加緊訓練！”

    一席話說完，孫德勝便又沉聲下了吩咐。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與從前不許人輕易打擾時不同，此番孫德勝臉上卻是多少帶了些堅毅模樣。

    縱然大半隱匿在夜色，著實讓人看不真切，可至少單是眼前這些人瞧著，卻總還是沒來由覺得心安。

    另一邊，賈天衝的即時攻略政策卻是遭到了不少胡虜將士的反對。

    “如今閆軍正在氣頭上，我們貿然趕去，隻能愈發招致他們的不滿，倒不如再仔細盤算一番……”

    “就算是要一舉擊潰他們，也合該拿出個切實可行的方案才好。”

    “總不能讓底下將士們全無防備，隻知道悶頭往前衝吧……”

    聽著眾人接連的質疑，賈天衝不自覺蹙了蹙眉，他們口中的那些不安，他並非沒想過。但身在戰場，本就應該果決非常，稍有遲疑，隻會落於下風。

    別的權且不提，單是與喬涼夕對峙之時，他就已經吃過太多的虧了。

    如今是好不容易才等來的時機，他著實不想就這輕易錯過。

    “按你們的意思，我們現在就在隻能眼看著對麵重整旗鼓？”賈天衝沒好氣地反問道，因著心中不忿，連帶著語氣中也不自覺多了些陰鬱不平的味道。

    將士們聞聲不自覺麵麵相覷，但遲疑良久後，卻還是沉聲應對，隻是終歸比此前稍退了一步，“仗要打，可至少要讓將士們知道該怎打吧……”

    言下之意，便是要讓賈天衝無論如何拿出個切實的方案來,至少是要能上行下效的。

    賈天衝淡然掃過眾人，思忖良久，卻終歸是什話都沒有說。